卧底纪行 第一至六章

卧底纪行 第一至六章 – 蔷薇后花园

第一章

“报告——”

“进来。”

李华稍微拉直了自己的衬衣，又把领子上的口子重新系紧。确认过仪容仪表过后，他小心翼翼地在眼前轻轻敲了三下，洪亮地喊出了口号。门的对侧似乎早就像是在等着他的到来一般，没有任何耽误，一声低沉却又充满力量的回应即刻传出门外。李华轻轻压下门把手，稍微使劲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几道午后的阳光随即倾洒在了昏暗的走廊之上。
“王局长，刘局长，侦察三科李华报道。”

李华站直身子敬了一个标准的礼。他环视着屋内，向着两位领导示意。他注意到，在分局的王局长以及分管自己的刘副局长身边还站着两个陌生的身影。一位瘦小精干的男性，尽管已经上了年事却依然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一位高大而魁梧的男性，年龄大概在40岁左右，表情严肃，双拳紧握。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李华判断，那位瘦小的男性必然是某位自己所不认识的领导，而那位高大的男性则应该是其秘书或警卫的身份。

“李华，坐。”刘副局长起身拉过一张椅子，”不用拘谨。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一位是省会A市的张书记，这一位是A市市局侦察处的赵处长。张书记，赵处长，这一位就是我和王局长刚刚提到的李华，年纪不大就已经是我们局侦察处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听到刘副局长的介绍，李华暗暗砸了咂舌，又转身向着二人敬了礼。隔壁的A市不仅是省会，更是全国排得上名的经济强市，向来都是人脉兴旺资源发达。此番书记以及侦察处长突然造访，隐隐之中还有奔着自己来的意思，让自己一个小小的地方分局的副科长属实有些受宠若惊。

“张书记，赵处长，请多指教。”

赵处长向着李华回了一个一丝不苟的礼，张书记则摆摆手示意李华坐下。

“小李同志，不必客气，坐。我们时间有些紧迫，因此也再讲究什么形式与流程了。开门见山地说吧，目前我们A市有一桩正在追查的大案，案情错综复杂，有很多棘手的社会关系，还牵扯到一些盘亘复杂的黑恶势力。目前我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筛查和梳理，总结出了几条重要的线索渠道，正在制定着最后的行动计划。考虑到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以及上面的关切程度，我们将会采用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和你们王局长商量过后，决定暂时将你借调到我们局里来完成一项重要工作。一来我们相信你的业务水平，二来局里人多眼杂，用我们原本的同志难免会有消息的走漏。你初来乍到不会被人盯上，有助于保密工作的顺利进行。目前就是这样的一个状况。”

张书记完全没有摆任何的架子，一口气向李华说明了现状。

“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

“小李同志，先不要着急。这一次的任务难度很大，形式也一定远远出乎你的想象。我们对你寄予了厚望，但是也必须要尊重你本人的意见。赵处长，麻烦你来具体讲解一下任务细节，之后再让小李同志来决定要不要进入。”

“好的，张书记。”

赵处长从怀中取出了信号屏蔽器打开，刘副局长也关闭了办公室的门窗，放下了投影的幕布。

“接下来我要说明的情况是最高等级的机密，除了在场的各位没有另外的任何人知晓。李华同志，即使你最终选择放弃这项任务，也将必须接受3个月的脱敏。这也是为了我们在第一线拼上性命的同志们的安危负责，希望你谅解。”

赵处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着。李华悄悄扭头看了看，所有的领导们都是一副无比严肃而认真的神情。

“没有问题，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一切安排。”

“好的，那接下来我将会从源头说明这一次的行动。李华同志，档案上显示你是在3年前警校毕业后直接来到B市市局的侦察处。你还记得那一年发生的11·5事件吗？”

“报告，记得。”听到对自己意外的发问，李华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三年前的11·5·事件给我们全省都敲响了一记警钟。由于意外导致我们跨市扫黑除恶联合行动遭遇了阻力，不仅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还有两位同志不幸牺牲。之后我们各部门都进行了深刻反思与总结，开展了整风建设以及…”

“好了，既然具体的情况你还记得，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赵处长非常意外地打断了李华的话。”事实上，那次行动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不仅所有的行动目标都圆满完成，甚至那两位同志也根本没有牺牲。这一切都是我们从那时候开始就在做的一个局。”

“什么？”

冲击性的事实让李华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刚刚入职工作的他在那一年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行动之中，但行动的失败让全局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了黑暗与压抑之中。对于李华而言，还要多上一份难以下咽的悲伤与苦涩。根据内部资料，有两位同志在行动之中不幸牺牲，而其中一个正是李华在警校时的同屋，也是高他两届直系的师兄，严刚。两个人在警校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朋友，入职的时候李华更是为了能和师兄一起工作而放弃了进入省厅的机会，选择了B市的侦察处。然而，两个人还没有共同经手过一次案件就被分隔在了生死两端。这样的打击让李华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走出来。此时此刻，赵处长的话勾起了他对于那段时光的回忆，而”那两位同志也根本没有牺牲”这句话更是重重地回荡在了他的心中。

也就是说，严哥还活着吗？

“李华同志，我知道你心中的疑问。没错，我可以向你明确表示，你的师兄，严刚同志，并没有在那次行动之中牺牲。事实上，和你今天的处境相似，我们在伪造了他牺牲的情报后秘密借调他加入了我们的行动序列。此时此刻，他正作为一名卧底潜伏在黑恶势力集团之中。而你即将面临的任务，正是要和他取得联系，重新恢复情报通道。”

李华一时间有些恍惚。严哥的牺牲原来是竟是做出来的假象，他居然成为了卧底。这三年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三年后的今天又会突然提起这个？这和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又有什么样的关系？要自己和严哥取得联系，难道是之前的情报渠道遭遇了什么不测？又或者是严哥本人……他心中一时间浮起了无数的不安与疑问。

“严哥…严刚同志他，他现在……”

“没有，他并没有遭遇任何的意外，我们的情报渠道也安然无损。甚至今天早上还有他公开露面的新闻。你看看这个。”

赵处长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李华，上面打开着A市的门户网站，头条上滚动着全国商业界论坛峰会的报道。A市是全国出名的商业中心，是许多大型企业的总部所在地。此番论坛轮值到A市来开，商界上下都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许多海内外知名的企业领导悉数到场。在今天的开幕式上，A市最知名企业鹏飞实业的总经理黄诗春作为代表发表了欢迎致辞。自从三年前海外留学过来后，她便以区区二十五岁的年纪接过了自己父亲黄国龙总经理的职务，并在之后的几年时间内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一举将公司的运营规模扩大了三倍有余，从地方巨头一举成为了横亘全国的寡头企业。如此传奇的经历加上她年轻貌美、优雅高贵的外貌，很快她便成为了媒体的焦点，百姓心中的完美女精英形象。她的发言也和预期的一样，瞬间点燃了会场的气氛。眼下的门户网站上正在大篇小篇的报道着她的发言，以及会场中她本人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的照片。李华仔细阅读了全篇的网站，却没有找到赵处长所提到的关于严刚的任何的消息。

“能够承办这样的集会是展现经济硬实力与文化软实力的综合机会，我们一定会保证会议的顺利进行。”李华仔细斟酌着语言，”只是……这里面好像并没有看到关于严刚同志的报道？”

听到李华的话王局长与刘副局长都露出了苦笑，赵处长则是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走到李华的身边，点开了头条关于黄诗春致辞的报道，在一上来所展现出的完美无缺角度的她的照片上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

“或许你可能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实际上，这位黄诗春女士，鹏飞实业的大公主，正是我们刚刚所提到的严刚同志。”

“什么？您不是在说笑吧？”

李华再一次听到了预料之外的发言。过于魔幻的内容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回应。眼前的这位肤白貌美的女精英就是严哥？别开玩笑了，自己印象中的严哥明明是强壮魁梧，肌肉发达的硬汉，在警校的时候还落下了一个”大熊”这样的外号。这两个形象怎么样都不可能重合到一起去。

“我能理解你的怀疑，李华同志。这是我们最高级别的机密。事实上，早在五六年前，我们就开始尝试利用纳米生物拟态技术来协助我们的侦察工作。我们可以利用一件将人体完全包裹在其中的肤质材料将一个人完全伪装成另外的模样。你可以简单将其理解成为让一个人穿上另外一个人的‘皮’。我们侦察到鹏飞实业与许多盘亘在我省的黑恶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在三年前便安排了严刚同志穿上了这样的一件‘皮’，伪装成黄家大小姐黄诗春的形象潜入鹏飞公司，并在之后为我们的行动提供内部情报。可以说，这几年我们所取得的许多扫黑除恶的成果都离不开严刚同志的付出。”

大量的信息一下子涌入了李华的脑中。神奇的皮？可以将一个人伪装成另外的人？那个神奇的女强人大小姐居然真的就是严哥？他稍微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维。
“也就是说，严哥……严刚同志正是利用这样神奇的技术变成了现在黄诗春的样子，潜伏在了鹏飞实业的内部？”

“没错。而且如你所见，严刚同志，或者说黄诗春现在已经坐到了总经理的位置，而且在内部的人望很高，有很多希望她可以尽快接他父亲董事长班的呼声。从我们的角度来说，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成功。只是……”

明明是在说”值得高兴的成功”，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处长的眉眼之间却露出了一丝的不快。
“只是……惭愧地说，从大约两个月前开始，我们就再也联系不上严刚同志了。”

“什么？联系不上是指…… ”

“正如字面意思，完全得不到任何来自于她的消息。别说是内部情报了，甚至于她的日程安排我们都完全无从得知。无论是平时正常状态下的情报交接渠道还是特殊情况下的渠道都没有收到来自于她的任何联络。我们本以为严刚同志遭遇了什么意外导致无法顺利送出情报，但尝试了紧急联络之后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在公众面前出现的频率并不低，也一定不是由于健康问题。所以，我们怀疑……”

“不可能！严哥他一定不会背叛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赵处长话中似乎暗有所指，李华忍不住立刻替严刚辩解了起来。在警校一起同窗这么多年，他绝对相信严刚的品格。

“先别急，小李同志。我们并不是在怀疑严刚同志的为人。”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张书记突然插话进来，”根据我们内部的分析和调查，以及一些通过别的渠道获得的反馈，我们现在也判定严刚同志没有背叛组织。”

“那，既然这样的话，他……”

“没错，如果不是背叛的话，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严刚同志目前正处于某些无法预料的困难处境之中。这也正是我们借调你的目的。我们希望你也同样潜入到鹏飞实业的内部，尝试与严刚同志重新取得联系。如果可能的话，重新建立情报渠道，为我们之后的行动制造有利条件。”

赵处长缓缓说明了任务。李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即刻对着面前的所有领导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与严刚同志顺利取得联系，配合局内开展工作。”
“好，有决心是好事。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取得成功。”张书记露出了笑容，随机却又迅速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你的工作远比想象的要复杂，你需要适应新的身份，错综复杂的环境，鱼龙混杂的人群，可以说每一天都会在危险之中度过。我们不会强行要求自己的同志直面这样的风险，因此我们还要再严肃地问你一句，愿不愿意接受这份任务。如果选择退出，我们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我愿意。我不仅愿意，我也保证一定不会辜负组织上对我的信任！”

李华洪亮地回答着。张书记满意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王局长与刘副局长也旋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唯有赵处长依然保持着没有表情的严肃神情。

“报告，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李华再次敬礼。

“请讲。”

“请问，组织上安排我的身份是什么？需要我自己进行那些准备工作？”

听到李华的提问，不知为何四人都露出了略显尴尬的神情。稍微犹豫过后，赵处长从身后提来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在地上拉开，取出了一件肉色的像紧身衣一样的衣服以及一部粉红色的手机。

“李华同志，由于我们必须把你派到最能够接近现在的严刚同志，也就是黄诗春的位置上，同时还要尽量避人耳目。几番讨论过后，我们一致认定，这一次需要你扮演的身份会是黄诗春的妹妹，也就是黄国龙的二女儿，黄礼秋。这件衣服便是可以拟真她形象的的‘皮’，而这部手机正是她本人的手机，除了原本的信息之外，里面还额外存储了一些关于她本人的资料。按照原本的安排，她会在三天后从海外毕业回国。你需要在这段时间之内充分学习她的资料，完全进入到这一身份之中。”

没等李华反应，赵处长便把肉色的‘皮’递到了他的手上。

“李华同志，你要记住，从你穿上这身‘皮’开始，你就要把自己当作真正的黄礼秋，言行举止都要格外注意。眼下真正的黄礼秋还在国外，因此你不能在公共场合露面。现在请你立刻换上这身‘皮’，跟随我们到A市进行封闭训练。我们会在之后安排你登上她回国的同一班飞机。”

“……是，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华没有想到自己需要扮演的身份居然是女人，而且是刚刚毕业的年轻女生。就算这身”皮”能有神奇的力量把自己变得和真正的黄礼秋一模一样，说话方式、言行举止、穿戴打扮，这些内容真的是自己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完全掌握的吗？他感到了一丝迟疑，不过想到领导们的殷切希望，严哥这几年所经历的未知状况以及眼前的困境，想要为之努力的决心还是占据了上风。

“很好。”张书记上前使劲握了握李华的手，”接下来的几天需要你跟随赵处长的安排。从现在开始任务就已经开始了，我们期待着你之后的优秀表现。”

“谢谢组织上的栽培，我一定不负使命。”李华又一次地敬了礼，”不过……在正式穿上它之前，我还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希望组织上能够批准。”

“工作里怎么能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听到李华的话，王局长皱了皱眉头，”个人的私事不可以凌驾于组织的任务之上”

“报告，可以算是私事也可以算是公事。今天……”李华稍微犹豫了一下，”今天是严刚同志儿子的生日，我希望能在正式开始任务之前再去看看他。他的妻子独自一人抚养孩子十分不容易，我……”

听到李华的话，几个人都低下头默默叹了口气。末了，张书记轻轻点了点头。

“是该去好好地慰问一下。小李同志，我们同意你的请求。我们的同志在外面历经风险，不能够寒了这些家属的心。”

“谢谢张书记！我也一定会把组织上的关心带到的。”

李华敬了一个在进入这间屋子以来最为标准最为有力的礼。

“李华同志，现在的时间是两点四十五分。请你结束之后前往城关区建设路17号的蓝月咖啡厅二楼。八点钟，我会准时在那里等你。‘皮’我先暂且收回，这部手机就先交给你，希望在你到达的时候已经充分熟悉了其中的内容。”

听到领导的首肯，赵处长也没有提出什么别的意见。依然是面无表情地交待了李华一些注意事项后，他收好行李箱重新站回了张书记的身后，不再作声。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请你自己好好安排。我们期待着你的好消息，小李同志。”

领导们纷纷上前鼓励地拍了拍李华的肩膀。最后一次地敬礼过后，李华接过手机转身离开了略显狭小的房间。明媚的阳光被木门阻挡在了身后，重返阴暗的走廊显得格外寂静而狭长。

第二章

严刚的家在老市局旁边的家属院。市局搬走后附近又开发了新的楼盘。身处闹市区之中，周围的路都有些年久失修，也没有规划好的停车位，诸多的居民便一股脑将自家的车直接停在路边，给本就狭窄的道路留下堪堪一辆车通行的空间。李华开着他好不容易攒钱买下的不知转手了多少次的破车慢慢挪动着，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安全的停车位。就在他在左顾右盼的时候，前面停着的一辆红色的小跑车突然发动并猛地拐了出来。李华躲闪不及，一下子笔直地撞了上去。一声闷响，伴随着并不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两辆车都停了下来。

意识到发生了事故的李华赶紧熄火跳下车查看情况。自己的车倒是还好，本来前杠就破破烂烂的，碰撞之后除了内凹了一部分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明显的毛病；前面被自己撞到的小跑车可就惨的多了：左后大灯被撞得粉碎，后杠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纹，亮红色的车漆被剐蹭的黑一块青一块的。李华看了一眼对方的车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凭自己的那点工资，恐怕不吃不喝小几年都赔不够对方的修车钱。李华低着头叹着气，心疼地摸着凹陷进去的车身。只能期望对方有钱人宽厚大量，不会跟自己计较这一点小的得失了。

高跟鞋磕在水泥路面上的声音逐渐传来。根据脚步声，李华判定车主应该是身高在一米六左右，身材适中的年轻女性。他决定先发制人，在对方骂出难听话之前先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与态度。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向着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实在抱歉，我刚刚在四处找停车位的时候没注意到您的车。发生剐蹭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走保险还是……”

李华咽下了一口口水。

“我说你这个人啊，是眼瞎了还是腿断了啊？这么大白天看不见前面车啊？有你这么开车的吗？有照没啊？看你这穷酸样也配开车？呸，真是晦气。倒了八辈子霉了碰上你这么傻X。”

不出李华所料，对方完全没有讲理的意思，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过来，声音尖锐而带有强烈的讥讽，还一口唾沫直接吐到了李华面前。尽管有心理预期，但这么刻薄的对待还是让李华心里有股无名火冒了起来。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天天不辞辛劳不畏风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保卫民众的警察，凭什么被对方这么一个毛头她小丫头这么骂啊？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有什么了不起啊，谁知道是靠着什么上位呢？李华攥紧了拳头，想要抬起头来和对方理论几句。
“诶我说你这个人有没有点文明啊？怎么跟人说话呢？我撞了你是我不对，你也不能这样……诶？”

李华尝试压抑自己的怒火，用尽量心平气和的语气跟对方交流。借此机会，他也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对方身高大概接近一米六，三十岁上下，身材偏瘦。瓜子脸，上面画着厚厚的浓妆，极为跳跃的紫色眼线，艳红色的口红，以及略显夸张的腮红组合在一起华丽有余而气质不足。低胸的衣服，紧包的短裙，手上提着一个镶满了珍珠钻石的小抓包，下面踩着一双细跟的高跟。整个人上下似乎都想要刻意强调着自身的华贵与艳丽，却和自身形象十分不搭调，似乎像是不习惯这样的装束一样。而且不知为何，李华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眼熟。他仔细在自己记忆中搜寻着，一个名字突然跳上了他的心头。

“诶？你，你不会是嫂子……小红姐吧？”

听到李华的话对方皱了皱画上去的浓眉，像是有点吃惊的样子。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原来的名字？”

“你，你真的是小红姐啊？天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看到对方的反应，李华终于确定了自己刚刚的推测，对方正是严刚的妻子，胡小红。”我是华子啊，李华，之前一直跟严哥在一起混的。去年小佳生日的时候我还来过您家，当时我们见过面的。还有印象嘛？”

听到李华说出严刚的名字，眼前的女人明显动摇了一下，随即又摆出了一副更为冷淡的表情。

“……我记性不好，去年的事儿不怎么记得了。”她伸手从包中取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把头扭到另一端，不再看着李华。”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儿？长话短说，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磨蹭。”

“啊，是这样。今天不是小佳的生日嘛，我想着给孩子稍微祝贺一下来着。哦对了，我还带了蛋糕来，就放在车里。”

眼前的女人让李华感到有股说不出的别扭。在他的记忆中，严哥的妻子胡小红是一个腼腆而朴素的家庭妇女形象。他记得严哥跟自己说过，自己的妻子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一起从农村出来，严哥努力考进了警校，而胡小红就一边带孩子一边做做零工。他还曾经开玩笑说自家媳妇没怎么见过世面，要是看到陌生人来家里肯定会扣扣索索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是李华穿着警服说不定还会怀疑是自己犯了事要被抓走。不过话虽如此，她一个人能够把家操持的井井有条，孩子的成长也从来不用自己操心，还做得一手好饭，尽管家庭不富裕却很幸福。回头李华找对象不如就按着嫂子的标准来找。当时李华把这些当作了玩笑话来听，不过在那一次和严哥一起来为小佳祝贺生日的时候胡小红确实就如严哥所说的一样，甚至听到他喊”嫂子”或者”小红姐”的时候都会微微脸红。而现在，眼前的女人穿着昂贵的衣服，画着浓艳的妆容，开着他和严哥想都不敢想的豪车，还一副非常有钱自大的跋扈态度，这一切实在是和记忆太为割裂，让李华一时间难以接受。

“啊行了行了，你也别去拿了。”看到李华想要回身去车里，胡小红连忙摆摆手，”我和小佳现在也不住这儿了，你拿来也没用，他也不会喜欢的。你回去吧。”

“可是……”

“行了行了别浪费时间了。看在姑且算是认识的份儿上，我咽口气忍忍，不抓着你赔我车了，反正你也赔不起。我最讨厌跟穷鬼纠缠了。”胡小红把还剩一半的烟扔到地上，鞋跟踩上去使劲转了两下，”你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继续耗着了，没意义。啊，我突然想到了，你不会是想要来借钱吧？我可先说好，这可门儿都没有，别做大头梦了。”

胡小红的嚣张态度让本就忍着一口气的李华更加火大。可是看着自己撞了别人理亏，眼下也不好发作。反正对方已经拒绝了自己的好意了，确实也没什么继续耗着的意义了。

“行，小红姐，我告辞。严哥是我过命的交情，小佳我也一直是当作自己的亲孩子来看的。既然不欢迎，我也不自作多情了。我们都走好。”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李华发动汽车开始缓缓往后退，胡小红却对他的话依然不依不饶，”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谁，还把小佳当自己亲孩子。呸，你配吗？穷鬼，做你的大头梦去吧。还有，我告诉你，你以后少叫我什么‘小红姐’。我的名字是胡雅君，不是你这种破小鬼配叫的！”

胡小红，不，胡雅君依然在喋喋不休，李华紧闭车窗也能听的清清楚楚。这个女人让他感到无比的烦燥，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他也说不清这种奇妙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或者说来源于哪里。以他多年侦察的嗅觉，胡雅君在短时间之内形象如此巨大的颠覆一定牵扯着什么复杂的秘密。他觉得有必要为了严哥彻查一下其中的玄机。不过眼下还是任务为重，先顺利完成当下的交接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他轻轻拍了拍自己两边脸颊——这是李华让自己恢复清醒的习惯，驾驶着破车往约定好的蓝月咖啡厅驶去。

下午四点半钟，装饰得有些复古的咖啡厅内除了李华和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之外再没有别的人了。李华不禁开始担忧起这家店的生意。就算这里是接头专用的地点，如此惨淡的经营也很难为之后的自己，也就是黄礼秋提供一个合理的光顾的理由。时间还早，李华坐在角落里一边慢慢小口喝着花果茶——这是咖啡厅里他唯一能接受的饮料，一边取出了黄礼秋的手机研究着其中内容。一个大男人拿着一部粉红色的还带两个耳朵的手机显得有些滑稽，好在店里也没人，李华也没有过于在意这个。

李华一点点翻看着手机内的个人信息。侦察专业出身的他在提炼信息这一点上可谓是手到拈来。没费太大的功夫，他接下来所要扮演的角色，黄礼秋的形象就逐渐在他心中形成、完善、变得立体起来。从小黄礼秋便在父亲的万般宠爱之下成长。她和姐姐一样，都继承了来自于已经过世的母亲的美貌容颜：白皙的脸蛋、淡淡的柳叶眉，大大的眼睛仿佛像是无暇的泉水一般澄澈，婉约的小鼻子小嘴巴更是为姐妹二人都增添了一丝古典气息的美。然而，尽管两人的眉眼如此相似，性格上确实大相径庭。姐姐黄诗春从小就显得文静内敛，被寄予厚望的她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与淑女教育。和姐姐不一样，黄礼秋的性格更像是个活泼欢脱的男孩，热爱社交，热爱运动，热爱四出去游荡，身边的好朋友如云。高中毕业后她更是不顾父亲和姐姐的反对前往M国留学，学习她所钟爱的烘焙专业。此番她正是在毕业之后准备回国脱离父亲与姐姐的荫蔽，靠自己的力量经营一家轻食店。李华一张张地翻过她的照片，把她拍照时特征的姿态与表情的诸多细节一一记在了心中。自己即将成为这个人，自己就是这个人。李华在心中反复的对自己暗示着。

咖啡馆的时钟分针渐渐走向了10。七点五十，是自己该上楼正式开始任务的时候了。李华将杯中剩下的已经凉透了的花果茶一饮而尽，穿上外套缓缓走向楼梯。然而刚迈开脚步，之前在柜台后一直忙碌着的女服务员却走过来拦下了他。

“对不起先生，我们的楼上是营业区域，是只限定工作人员进入的。”

李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间有些发愣。然而训练有素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端倪——身后店铺的卷帘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上了，朝外的窗户也已经全部关死，拉上了窗帘；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除了自己便再也没有第二个顾客光临；眼前的女服务生明明胸牌上挂的是实习的标志，一举一动却显得对店内诸多布置陈设十分熟悉的样子。毫无疑问，从自己走进这家咖啡厅的那一刻起，对自己的训练，或者说考验就已经开始了。他迅速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自己刚刚所阅读与提炼过的黄礼秋的个人信息。他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女服务生的脸似乎在相册之中出现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

“诶？这不是芳芳嘛？你怎么会在这儿呀！！我们好久没见过了耶！”

李华模仿着黄礼秋回复微信与短信的语气，一边装作激动地拉起了服务生的手。黄礼秋是一个性格直爽而又热情的人。眼前的女生正是自己高中时的好友之一，多年未见，她理应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果然，看到李华略显夸张的对应，对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微笑。
“辛苦了，李华同志。赵处长正在楼上等你，快上去吧。”

两人无言地互相敬礼过后，李华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很好，李华同志。刚刚的表现可以说十分的精彩，不愧是张书记点名要的人。”赵处长不带感情地表扬着李华，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箱子里装着‘皮’和一些必要的说明。你现在带上它到最里面的屋子里换上。时间非常紧迫，每分每秒都必须要争取。十五分钟之后，我希望能够和黄礼秋对话。”

“是！”

李华接过了赵处长递来的箱子。尽管体型庞大，但重量却是微乎其微。他带着箱子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不大的空间内只有一面镜子、一把椅子与一个衣柜。他打开箱子，之前曾经见过一次的”皮”展现在了眼前。肉色紧身衣一样的质感，掂起来又轻又薄。”皮”的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简要的记载了一些关于穿戴这件”皮”的注意事项。时间有限，李华仔细阅读过后便即刻脱掉了全身的衣服，准备开始穿”皮”。他今天特地穿了那件严刚送给他的衣服。还在警校的时候李华是特困生，除了分发的制服之外没有买过一件自己的衣服。这件衬衣就是严刚替他买的，为他准备在见女朋友的时候穿的。尽管最终女朋友没有交到，这件衣服李华依然珍藏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要告别它了，李华内心甚至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些不舍。

“皮”的内部如注意事项所说的一样十分光滑，李华没费太大的劲就把双腿套了进去，拉到了屁股与腰之间的位置。他感觉有些奇怪，像是在身上紧紧地绑了几层塑料布一样，穿上”皮”的部分密不透风，用手摸上去只能感受到”皮”细腻的质感，里面的腿与脚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依次又穿好双臂，将”皮”提到肩膀的位置，拉上身后的拉链。现在除了头部，李华的全身都已经包裹在了”皮”之中。他感到有些闷热，开始有些怀疑起完全穿上之后的效果。镜中的自己也完全就像是一个套在了肉色丝袜之中的变态男一样。他苦笑了几声，还是毅然套上了头套，对齐了五官的位置后反手将脑后最后的拉链拉上。箱子的底部压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李华按照指示的最后一步按下了其中的一个按钮。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李华的手还背在身后，之前曾经是拉索的地方现下却突然变得空无一物。他感到身上的”皮”仿佛在收缩一般，一边变紧一遍仿佛还像是在自己身上蠕动着。自己的身高开始显著的降低，之前还需要低头照的镜子很快就变得和自己一样高了。胳膊与腿部的肌肉似乎开始游动，沿着身体渐渐汇集到了胸前，并慢慢变成了女生胸部的样子。神奇的感觉在李华全身上下游走着，他的脚也开始变小，腰部逐渐变细，光秃秃的头顶开始逐渐长出褐色的头发。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在发生着剧烈地改变，李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随着眼前突然一黑又变回明亮，视线变得稍微有些模糊，李华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完成了变身。她戴上箱子中的眼镜，扭头望向了镜中，只见一个表情天真而迷茫的妙龄少女正在同样盯着自己。李华试探着挥了挥自己新生的小手，镜中人也给予了同样的回应。

“看来……我是真的完全变成黄礼秋了。”

李华自言自语道。嘴中冒出的甜美少女声让她第一时间也没有适应。她疑惑地摸向自己的嗓子。

“喂？喂？可以听的到吗？这真的是我的声音吗？”

像是在测试麦克风一样，她刻意地发出了好多不同的声音。李华终于完全确认，自己已经从上到下完全变成了黄礼秋。既然如此，那自己的下面……她试探性地低下头，却不知为何内心突然感到了一阵很强烈的羞耻感。自己现在已经是黄礼秋了，不是那个还没有处男毕业的李花了。从现在开始，她需要完全沉浸到自己的角色之中。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双脸恢复清醒。

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距离十五分钟只剩下了不到三分钟时间。黄礼秋连忙打开衣柜，却被眼前琳琅满目的衣饰给吓了一跳。她一件一件翻看过去，各种风格都十分的齐备。从青春到成熟，从清纯到性感，从乡村到时髦。黄礼秋意识到这又是对自己的一道考验。必须要在短时间之内搭配出最符合自己现在身份的衣饰。幸好自己已经做过了必要的学习。黄礼秋闭上眼回想着在她的手机，不，自己的手机之中自己的穿搭。把到肩膀长度的头发批下来，亚麻色的贴身内搭衣，深蓝色的牛仔裤，oversize的宽松格子外套，小巧而又带点俏皮的挎包，小巧的乳白色帆布鞋。没错，这就是最黄礼秋，这就是最像自己的穿戴。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赵处长依然在走廊的尽头站立着。看到黄礼秋推门出来，他扭头向她敬了一个礼。黄礼秋习惯性地想要抬手回礼，一瞬间突然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生硬地止住了已经抬起了一半的右手。为了化解尴尬，她继续伸手推了推眼镜，将右边的头发绕到耳后。似乎是对于她及时的处理感到满意，赵处长并没有苛责她刚刚的失误。

“黄小姐，我们是市局的人。”他伸手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证件，”现在有一件我们正在处理的案子需要您的帮忙。请问可不可以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呢？”

“欸欸欸？”

黄礼秋装出一副慌张的神情。

“您别紧张，黄小姐。这桩案子不是针对您个人的，也不需要之后您出席作证。我们只是有几个关键的信息需要向您求证。我们会保证您的个人安危以及信息的安全的。这点 您放心。”

“这，这样啊……”黄礼秋夸张地摸着自己的胸口，”哎，警察叔叔你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过错呢。”

“黄小姐您说笑了。以您这样的身份，当然不会牵扯到我们追查的这类案子中来的。”赵处长的语气依然是冷静而毫无感情。”我姓赵，喊我赵警官就好。”

“好的，赵警官~”黄礼秋俏皮地一笑，向着赵处长伸出了手。”我一定努力配合你们的行动。祝我们合作愉快啦~”

“合作愉快。”

粗糙而冰凉的大手与精致细嫩的暖暖的小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三章

A市机场，一架宽体飞机徐徐降落，沿着跑道慢慢停在了离栈桥还有些距离的远机位上。不等飞机停稳，机上的乘客便开始纷纷解开安全带，打开手机，还有人站起身来试图打开行李架。一时间客舱之中有些乱哄哄的。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感谢您选择xx联盟成员，xx航空公司的服务。飞机已经降落，接到机场通知，目前近机位栈桥仍在准备当中，我们将于稍后滑行进入机位。请您保持坐稳，在指示灯熄灭之前不要解开安全带或离开自己的座位。我们为您的理解与配合表示感谢。”

乘务长温柔而甜美的声音从广播之中传来，三五名空姐也从后舱走出劝解仍然试图起身的乘客。经济舱中人声鼎沸，有些不耐烦的急躁情绪弥漫着。机舱前部却是另一派景象。空荡的商务舱之中仅有一位妙龄少女坐在座位上。优雅地收拾好自己随身的行李过后，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舱门前，朝着刚刚放下机内广播的乘务长无言地点了下头后，沿着已经架好的云梯慢慢走出了飞机。

明媚的阳光稍微有些刺眼，李华伸手取下挂在胸前的墨镜展开戴上。对他而言这说不定是个好的兆头。墨镜之下自己的表情不会那么容易被看清，即使在一开始自己不小心露出了什么破绽应该也不会被立刻戳穿。突击训练的效果虽不错，李华的心中却依然充满了忐忑。完全沉浸在黄礼秋这样一位妙龄少女的角色之中，对他而言绝对是极大的考验。一步之差则满盘皆属。荣誉感与责任心极强的李华绝不允许自己掉链子。他轻轻深呼吸了一口，缓缓走下云梯，向着眼前的黑色轿车走去。

看到了黄礼秋的身影，轿车稍微震动了一下，接着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一位高挑而优雅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李华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黄诗春亲自来接机。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两姐妹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她们并非由一个母亲所生，同时这次黄礼秋的回国也是在黄国龙的半强迫之下强行成行的。李华本以为只会是公司内别的人先接上她安顿下来，过一段时间才能够见到黄诗春与黄国龙两人。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强迫自己立刻进入状态。卧底的工作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他必须能够妥善地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才行。

“怎么是你来了？”黄礼秋（李华）撅起了嘴。”爸爸呢？”

“董事长现在有事情在忙。”黄诗春美丽的脸庞上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声音也冷冷的。”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姐姐了，你就是这样打招呼的吗？”

“又来了又来了~所以说我就是受不了你这样的工作狂。哼，可别把你们公司那一套也搬到我身上来哦。我跟你可不一样。”黄礼秋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这次回来也该在家里安顿下来了，我们也都不会再把你当小孩来看了。”黄诗春轻轻摇了摇头，”上车吧。你的安排我们车上再说。”

黄礼秋没有再回话。她把背包取下丢在后座，又略带赌气地重重关上车门。黄诗春不知为何微微一笑，拉开车门坐回到驾驶室内。”你还真是跟之前一样的脾气。”

“…你亲自开车啊？”黄礼秋放下车窗看着外面，”之前你那个跟班，那个什么阿飞呢？”

“董事长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回来了这件事。”黄诗春淡淡回答着，一边发动了汽车缓缓朝着机场外驶去。”最近这边形势有点乱，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至于阿飞…”

黄诗春稍微顿了顿，像是在想着什么一样。

“…至于阿飞，恐怕这会儿正不知道在哪儿踩缝纫机呢吧，如果他还踩得动的话。”

“什么？你们把他……”

“吃里扒外的家伙，没什么好可怜的。”黄诗春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着。”怎么？你这外面学了一圈回来开始变心软了？”

“别把我说得像是什么铁石心肠似的。”黄礼秋略带不耐烦地搭着话。”随便你们怎么搞，跟我有什么关系？”

尽管嘴上显得波澜不惊，李华内心却是五味杂陈。眼前的黄诗春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无论如何都没法和自己心中严刚的形象重合到一起去。严刚是警校出了名的豆腐心，别看长了副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其实他的内心反而是最善良而温和的，从来都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吃亏。当时带队的政委还经常调侃他说不定会碰到犯罪分子之后也心软下不去手。然而刚刚说到长久以来一直跟着黄诗春的跟班，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毫不在乎，仿佛像是在说着什么随手就丢掉的物件一般无情。李华感到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此刻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要不然干脆直接挑明身份当面质问她好了。

“你……”

黄礼秋正要开口，前面黄诗春的手机却不偏不倚正好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提示，按下了车里的蓝牙免提。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

“小秋，回来啦。”

“…？”

电话另一端黄国龙的声音让李华一阵激灵。自己刚刚这是要做什么啊。自己的任务可不只是联系上严哥而已啊。他的突然失联背后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自己好不容易潜伏进来，得想办法搞清楚才行。任务为上，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冷静毁了大局。她轻轻摇了摇头，重新恢复到冷静之中。

“嗯，回来了。”

李华刻意做出了一副不满的声音。

“嗯，回来就好。”电话另一边的黄国龙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不想回来，但有些事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你又这么说！每一次都是一样，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黄礼秋声音有些激动。”你，还有姐姐，你们都是这样的人，都觉得所有人都像是你们一样！”

“…我们也是无奈。”黄国龙轻轻叹了口气，”之后小春你来跟她说吧。到了之后先好好休息几天，不用急着安排。”

“明白了，董事长。”

黄诗春的声音依然不带任何感情。

通话结束，车上又恢复了平静。黄礼秋依然保持着闹别扭的情绪，黄诗春也没有再搭话。李华趁此机会仔细回过了一遍刚刚自己的表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父女二人应该都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破绽。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黄国龙始终希望黄礼秋能够回国加入到公司之中。出身传统的他只相信自家的人。黄礼秋对此则是毫不领情，她既对做生意毫无兴趣，也不想搅和进自家带有黑色的复杂背景之中。此次被强迫着回国，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从家里离开，独立开店生活的准备。李华此番假借她的身份潜入，最开始也是最难的部分就是在于要自然地展现出自己由叛逆转变为接受家里的安排，并逐渐混入公司内部管理层。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定要从最开始就做的尽量完美才行。

汽车逐渐穿过闹市区，三转两转后进入了一片在郊区的别墅区。黄诗春驾驶汽车停在了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楼前。

“到了，下车吧。”

“这是哪儿？”

“给你安排的临时住处。最近董事长在忙一大单生意，城里人多眼杂，也不想你受什么影响。你就先在这里住下，过几天再说。”

黄诗春没有下车，只是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很快院子的铁门就被打开，一个面相和蔼的中年妇女从房子里快步小跑着出来。

“王妈，人我带到了。”

“没问题黄总，您放心好了。”

“阿龙他们在吗？”

“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守着呢。保证没问题。”

“好，那就过几天我再联系你们。”

黄诗春隔着车窗户叮嘱了几句眼前被称为”王妈”的人，接着又发动汽车逐渐驶离。

“黄总您走好。”

王妈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直到黄诗春的汽车驶远才抬起头来。

“二小姐您好，我是被安排来照顾您的人。无论您有什么需求，只要喊我一声就行。我先帮您把行李送上楼去，您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很快就能安排用餐，您要是想的话也可以给您送到房间里去。”

王妈的话恭敬而又充满了客气，但李华却隐隐感觉到似乎字里行间她并没有太把眼前的黄礼秋当回事。从刚刚黄诗春的交代来看，这里除了王妈之外还安排的有别的人。一方面来说是保护自己的安全，另一方面来说肯定也是想起到监视自己的作用。自己的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眼下初来乍到，得尽量扮演好原本黄礼秋的形象。

“行，那就半个小时之后送点吃的来我房间吧。切点水果也一起送来。路上都没喝什么水。”

“好的，二小姐。那我先带您回屋休息吧。”

李华默默跟着王妈来到了位于二楼的卧室。在确认了没有窃听监视之后，他紧绷着的精神终于稍微放松下来一些。看黄国龙与黄诗春的意思，似乎短时间之内他们并不会立刻见自己。正好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好好适应一下作为黄礼秋的生活。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经过了特训之后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眼下的裸体了。血气方刚的他之前从来没有过任何关于男女之间的经验，在最开始穿着黄礼秋的”皮”上厕所与洗澡时都会感到一阵阵的燥热。尽管他觉得这是对于真正的黄礼秋本人的不尊重，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自己去抚摸身上敏感的部位。每次像是过电一般的刺激感十分的很奇妙，是他二十多年作为男人的经历之中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更为神奇的是，似乎每次有过这样的感受之后，自己与眼下黄礼秋这副身体的协调性就会提升一点。

浴室之中雾气氤氲，李华也开始逐渐享受于目前自己作为黄礼秋的体验。

（分割线）

某昏暗小屋内，一男一女两具模糊的身影依稀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挑逗的燥热味。一番剧烈运动过后，女人高挑的身影主动跪坐在了略显老态的男人身下，谄媚地迎了上去。

“是他来了吗？”

“嗯~”

女人嘴里喊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回答着。高冷的声音之中却又透露出了无尽的妩媚。

“真不愧是侦察处的王牌，一切都如你所料。”苍老的声音略带着得意。

“还不都是您计划周全~”

“嘿嘿。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放心，回头会找机会让你们好好叙叙旧的。”

“一切但凭您做主。”

“那还不好好感谢感谢爸爸？”

女人没有过多接话，只是更卖力地吸吮着，时不时发出诱惑的娇喘声。

第四章

清爽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屋内，略显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位少女轻盈的身影。她趴在一片普蓝色的垫子上，一条腿盘在身前，另一条腿则从身后努力抬起，轻轻抵在后仰着的后脑部。她穿着紧身的黑色挂脖运动内衣与运动短裤，曼妙的身姿一览无余。汗水慢慢从她红润的脸庞上渗出，顺着她柔顺的发丝一滴滴流下，落在瑜伽垫上。

“滴滴——”

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少女终于得以放松自己紧绷着的四肢，稍显疲惫地趴在瑜伽垫上休息。她的面色变得更加红润了，胸口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着。

“OK，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之后不要忘了有氧和放松哦。”

不知从哪里走出了又一个女生，弯下腰向着趴在垫子上的少女递过毛巾。

“呜哇，萱萱姐，你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家休息呢……”

少女接过毛巾搭在头上，并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被称作”萱萱姐”的女生不满地轻轻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却又不无温柔地责怪着。

“好啦我的大小姐，就这么点运动量咱就别偷懒啦。快起来快起来，等下再着凉了。”

“好好好，人家听你的就是。”

少女别扭地慢慢坐起身来，把粉红色的毛巾挂在脖子后。她本来白皙的脸庞此刻泛着红晕，透过阳光似乎吹弹可破。

“这才对嘛，乖。我们再休息五分钟哦。”萱萱姐微笑着站起身来，伸手看了看手上小巧的电子表。”消消汗之后去换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哦。”

“好~人家依你的就是。”少女略带无奈而又可爱地答应了下来。”今天我们少跑两圈好不好嘛萱萱姐~”

“那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哦~”

萱萱姐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一阵幽雅的体香传来，让少女不知为何面色变得更加潮红。

“好啦好啦萱萱姐你快去吧，我马上就去外面找你。”

终于把萱萱姐送走之后李华总算是轻轻舒了口气。母胎单身的他还从来没有和女生如此近距离独处的经验。即使是此刻他正借用着黄礼秋的身体，瑜伽练习过程中频繁的与萱萱姐的肢体接触也每每让他感到有些心跳加速。他扭头望向不远处的落地镜，视线中所出现的大汗淋漓的少女也同样惹人怜爱，令他感到心猿意马。他努力大口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自从李华假借黄礼秋的身份开始执行潜入任务以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不知为何，黄国龙似乎始终没有和自己的这位小女儿见面的意思。除了第一天在黄诗春的护送下来到这座远离市区的别墅之外，李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任何一位和黄家或者是鹏飞实业有关的任何人物。这让他感到有一丝焦虑。自己的任务是需要尽快搞清楚师兄严刚目前的状况并且恢复线报的通讯渠道，但是眼下自己却像是被软禁在了这座别墅中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方式开展工作，甚至连外出的时候都会始终有不下于两人的保镖在一旁护卫着。除了每天下午按时在家上私人瑜伽课之外，他甚至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除了王妈之外的人。授课的萱萱姐是由黄诗春亲自安排的，这让李华在与她相处的时候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尽力扮演着符合眼下自己身份的大小姐的形象。这在一开始对于他而言属实是极大的考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华也逐渐开始适应了眼下的这种生活，甚至在练习的时候也开始隐隐感觉到一丝成就感。黄礼秋毫无疑问是一位美人，而顶着这副身躯做出一个个优雅姿态的人正是自己。李华一方面不断地警醒着自己的使命，另一方面也逐渐开始有些享受起作为黄礼秋的生活。等到任务圆满完成，自己也要彻底告别眼下的生活了。这甚至开始有些让他感到有一丝丝的不舍。

星期四是和组织上约定好每周固定汇报工作的日子。考虑到黄家人可能会对黄礼秋的通讯有所监控，为了尽量减小不必要的风险，李华被要求当面完成汇报的工作。他每次外出的时候都会有护卫跟着，这给情报的交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过好在赵处长也对此早有预案，李华只需要在周四的任意时候外出前往离他所居住的别墅不远的商场里的一家蓝月咖啡厅即可。对于在海外生活了这么久的黄礼秋而言，偶尔地光顾咖啡厅自然不是什么可疑的行为。情报的交接也十分简单，如果李华只购买了咖啡，那么则说明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报告；如果李华在咖啡之外还购买了任何甜品，则说明有情况需要汇报。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在购买咖啡后前往商场三楼女装区的三号卫生间，在那里与赵处长完成详细的汇报。前三周的交接都顺利地完成，没有发生任何纰漏。当然，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黄家人的李华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因此每一次他都只购买了咖啡而已。

时间来到了第四周的周四，也是李华第四次地光顾蓝月咖啡馆。和往常一样，依然没有任何可汇报的他仍然只购买了咖啡。

“请问这位女士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穿着围裙的店员小姐姐身材娇小，面带微笑地询问着李华。她热切的视线让李华感到有些羞愧。她低下头打开挎包，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嗯，嗯……就只要咖啡就好。”

“……真的只需要咖啡吗？最近我们家芝士蛋糕正在打折，您有兴趣尝尝看吗？”

店员小姐姐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在发出了除了李华外没人能够听得到的叹息后，她出人意料地这样追问到。

“嗯……嗯。”李华感到脸上像是着火了一般发烫，”最近……没什么吃甜品的胃口。不好意思哦……”

“……”店员小姐姐停下了手上的操作，闭上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样。”这样吧女士，我们店现在有店庆的活动，直接赠送您一份芝士蛋糕，希望您能喜欢。”

没等李华反应，她就迅速地操作机器下了单，打印出收据后略带强硬地塞到了李华的手上。

“祝您生活开心~”

握着单据的李华感到有些踌躇不安。对方如此强硬地主动要求联络，一定是组织上对自己有什么指示要交代。眼下自己的潜入工作已经开展了将近一个月之久了，却依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进展，这一定会招来责怪的。她忐忑地带着咖啡和蛋糕来到三楼，象征性地逛了两家商铺后，她交待跟着自己的保镖在外远远等着，自己则走向了约定好的三号卫生间。推开门，干净整洁的空间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到处都贴满了隔音的胶条和海绵，看来是做足了防监听的工作。

几秒过后，一阵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哎？这不是刚刚光顾我们店的那位美女嘛？怎么样？我们家的蛋糕好吃嘛？”

说出的话语虽然稀松平常，却充满了严肃感。李华抬头看向眼前，正是刚刚接待自己的咖啡厅店员小姐姐。和刚刚不同的是，此刻她的站姿充满了压迫感，和刚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味道是很好啦，就是不知道怎么有些肚子痛。可别是你们卖了过期的产品吧？”

“李华同志。”暗号成功对上，对方也即刻不再刻意保持着娇小的店员的形象，显露出了威严的姿态。”李华同志，可以请你说明下现在的情况吗？已经整整一个月过去了，组织上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你的汇报。”

“报告赵队长，我……”李华犹豫了一下，”实在很抱歉辜负了组织上对我的希望。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待在家里，还没有机会接触目标。我……”

李华的声音越来越小，用黄礼秋可爱的声音说出来这番话到最后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没有机会接触目标？莫非是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李华低下头，”可能只是姐……目标他们最近比较忙。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还需要点时间？还需要多久？”赵队长的声音异常冷峻，”李华同志，你要清楚，我们为了能够万无一失的完成潜入计划，抽调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每拖一天都是巨大的消耗。请你不要辜负了别的同志们的努力。”

“对不起，赵队长，是我的过错……”

李华不敢抬头，汗水顺着她美丽的脸庞大颗大颗的滑落。

“实话跟你说，这次的潜入计划在我们内部是有很大阻力的。如果不是你们王局长大力举荐，赵书记也不会力排众议拍板这次行动。本想着你和严刚同志是师兄弟，方便从中开展工作。没想到拖了这么久还是完全没有任何进展。”赵处长面容紧锁，”如果最终任务没有取得成效，我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对不起，实在是辜负了组织上的信任，我……”

李华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一般。

“好了，不要再多说了。李华同志，也不用再解释什么了。两个星期，我们最多再给你两个星期的时间。如果还是没有取得任何成效……”赵处长稍微顿了顿，”会有人帮你处理烂摊子的。我们会给你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脱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我明白。”李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我一定不辜负组织上对我的希望。”

“好了，这种空话就不用再说了。你该出去了李华同志，时间太久了他们会起疑的。”赵处长朝着李华伸出手，”祝黄小姐好运，有空的时候还请时常光临我们店。”

“我会的。你们的蛋糕很好吃，我还会再来买的。”

两人迅速恢复了角色状态。确认过周围状况后，李华背上包转身离开了卫生间。目送着李华逐渐走远的身影，赵处长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厕所内另一扇本紧闭着的隔间们突然被打开，一个高挑优雅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背对着赵处长缓缓走到了窗前。

“他怎么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声打破了安静。

“是块好料，就是……”赵处长稍微顿了顿，”还是经验不足，还得靠他自己摸索摸索。”

“我们都看上的人，不会有错的。”

“你那边怎么样？”

“该准备的东西已经有个七成左右了，两个要联络的人准备下周去接触。别的还照旧。”

“嗯，得加快点速度了。你两边都盯紧点。‘她’这边你也费点心。”

“明白。那就这样，我接下来还有个会。”

“真是大忙人呢，现在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啦？”

“比原来在处里差远啦……好啦，就这样啦。我先走了。”

高挑的身影转身慢慢离开卫生间。沁人的香气伴着高跟鞋踩在地上有韵律的声音徐徐飘远。

第五章

柔和的光线透过厚厚的纱帘投射到了房间之中，映在墙面上古铜色的壁灯上，散射向四周精致的字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充满了宁静而又肃穆的气氛感。李华站在宽大的木门前，紧张而又充满了期待地上下打理着自己的穿着。他特地选择了和黄诗春相似的职业装束——贴身的白色衬衣、干练的套裙以及不算很高的黑色高跟鞋。他还专门佩戴上了黄国龙之前买给黄礼秋的小钻石项链，以求能够快速地得到他的信任。根据他之前学习的资料，这一对父女平时的关系算不上多么好。黄国龙一直希望小女儿也能参与到家族事务中，而叛逆的黄礼秋却总是不愿意。眼下回国之后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得以见到黄国龙，李华无论如何也想要把握紧这次机会。

“呼——”

深呼吸过后，李华终于伸手敲响了木门。没过多久，略带苍老的”进”从门的另一侧传了过来。李华轻轻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黄国龙的书房显得意外地简洁。除了几个摆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架之外，就只有一张宽大的木桌以及墙上挂着的三两个书画卷轴。阳光透过一侧的落地窗洒在伏案工作着的黄国龙身上。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他保持很好的魁梧身材。和李华之前在电视新闻报道中看到的不同，他此刻已经长满了白发，额头的皱纹也显得很深。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李华心里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波动。父…黄国龙居然这样的辛劳，这让他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爸爸，是我。”

李华轻声开口说道。

“坐”

黄国龙没有抬头，只是抬起空闲的手指了指自己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李华坐下。李华谨慎地把自己的小手提包放在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喝水吗？”

“不用了爸爸。刚刚来之前买过一杯咖啡喝。”

“哦？这样。”黄国龙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瞟了眼前的黄礼秋一眼。”年纪轻轻的，少喝那些东西为好。”言毕，他顺手拿起了桌子一旁的电话。

“是我，送点茶上来。”他苍老的声音不怒自威，充满了压迫感。”我一上午没喝水了。正好你来了，我也休息一会儿吧。”

“您辛苦了爸爸。您其实没必要自己这么忙的，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李华谨慎地斟酌着言辞。

“哼，说得倒是轻巧。”黄国龙略显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享受生活去了，生意不要了？我们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风？”

“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啦。不还有姐姐在呢嘛？您把那种不好处理的事情丢给她不就行啦？您何苦在这儿费这个心呢。”

“她？”黄国龙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那也得看是什么事儿了。可别到时候给我越帮越忙净添乱了。”

“您从小可就最喜欢最相信姐姐了，哪次不都是光夸她帮您排忧解难来着？现在怎么就成了越帮越忙了？”

“就你会说话。”黄国龙不满地瞪了黄礼秋一眼。李华自知失言，紧张地低下了头。书房的门恰到好处地响了，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进”

依然是简短的指令。没一会儿，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暴露的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似乎是没有料到李华会在，端着茶盘的女人明显愣了一下。黄国龙不满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她才又反应过来，小步地走到了书桌前。李华本以为她会放下茶水就走，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身材修长容貌俊俏的女人把茶盘放在了一边，之后毫不犹豫地跪在了黄国龙的右手边，双手把茶杯高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递上了茶杯。李华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不禁有些质疑。他从未见过这样卑躬屈膝地伺候人的场景。黄国龙则是毫不在意地随手接过茶杯，丝毫不把眼前这个美貌动人的女子当一回事。

“爸，您这是……”

“怎么？有什么想说的？”黄国龙举起茶杯，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她是？”

李华犹豫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脚边依然跪着的女人。

“哦你说它啊。”黄国龙平静地说着。”这么说来你确实是没见过。也难怪。可可，起来，给小秋介绍介绍你是谁。还记得怎么说话吧。”

一边说着，黄国龙一边随意地踢在了这个名叫”可可”的女人的身上。他这一脚着实不轻，跪在地上的可可直接一个趔趄滚到了李华的脚边。她一声也没有吭，而是快速地翻过身，转向着李华的方向再次跪好。

“人家名叫可可，承蒙老爷照顾，有幸能够在身边伺候老爷。”

女人的声音意外有些低沉，充满了干涩，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一样。李华终于得以仔细端详这个人，她穿着一件露背、低胸的紧身裙，裙摆高开至大腿根部，曲线丰韵而性感。修长的美腿下方没有穿鞋，而是裸脚直接搭在地上。她的脸上涂着浓烈的妆容，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黑色的项圈。不知为何，李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的五官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他在脑海里仔细搜寻着，一时却也没有找到答案。

“你……”

李华下意识开了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陷入了混乱之中。以黄礼秋的身份该对眼前的场景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一时间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可可……可可曾经做了对老爷不利的事。老爷宽宏大量，不仅饶过了可可，还给了可可新生。可可，可可……”

女人嘴里说出的话逐渐开始断断续续，声音变得急促了起来，面色也开始变得潮红。黄国龙不耐烦地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行了行了，它太久没说过话了，说出来没人能听懂了。下去吧下去吧。”

听到黄国龙的话，名叫可可的女人身子一僵，随后战战兢兢地站起了身。亦步亦趋地慢慢走出了书房。李华目送着可可离去，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解。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原本可能生活得很好的女人，为何会堕落到如此地步，甚至丧失了自尊和尊严。

“吓着了？”不知为何，黄国龙的口气反倒开始缓和了起来。”没别的意思。你也不算小了，家里是做什么的你也得慢慢有数了。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这家伙原来是个探子，后来落到我们手里了。杀鸡儆猴，得让那帮蠢货知道我们黄家不是好惹的。”

黄国龙的话让李华猛地一个激灵。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对刚刚的人感到眼熟了。那个人是自己局里的同事，二科的唐可，也是之前自己在警校的同学。11·5事件之后，局里曾经又组织过一次针对鹏飞实业的特殊行动，不过那次行动也以失败而告终，而唐可就是在那次行动里也失踪了，没有想到是落到了黄国龙的手里，并变成了这般模样。昔日的阳刚壮汉居然沦落成了毫无尊严的谄媚侍婢，这让李华内心感到怒火中烧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丝不安。黄国龙果然是这样一个残酷而没有底线的人。如果自己也暴露出来，会不会也落得一样的下场呢？李华身上开始冒出冷汗。

“…我知道了。”李华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情绪，冷静地开口。”您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华的情绪波动，黄国龙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伸手拉开一旁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李华。

“这是在花园路那边的一个歌舞厅，刚营业没多久。你刚回来，身上干净，把它给我经营好了。年轻人嘛，唱歌跳舞的，比我更懂行。你就记着一点，你只管好店里的正业就行。其他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听到没有？”

李华接过文件袋，里面装着一大串钥匙、歌舞厅的经营信息以及现任店长和店员的各种信息。他打开后迅速地阅读了一遍，里面并没有什么对他而言特别有用的信息，看起来就只是一家正常的歌舞厅而已。他心里明白，黄国龙这是想额外发展一个集团业务之外可以方便进行一些地下活动的场所。

“明白了，爸爸。”李华微微低下头，”我会努力经营好，不掺和到别的事里去的。”

“很好。”黄国龙满意地点了点头，”记得，把持好分寸。”

“好的爸爸。那您说我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现在就去吧。等下我还有别的事，不跟你多说了。等下让小春跟你一起过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吧。哦还有，把可可也带去，你有什么粗活杂事就都丢给它。”黄国龙向李华摆了摆手，又拿起电话，”小春，是我。跟小秋说过了，你们这就过去吧。”

李华稍微皱了皱眉头，还是轻轻站起身来，提上包离开了房间。挂上电话。望着李华远去的背影，黄国龙嘴角逐渐浮现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六章

城市的精致景色从车窗中飞驰而过。李华轻轻靠在车窗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瞄着急速后退的高楼大厦，一边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前面开着车的黄诗春。黄诗春美貌小巧的脸庞倒映在后视镜中，精致的妆容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威严，眉宇间甚至颇有几分黄国龙的神情在。李华犹豫了好多次，始终没有想好是不是应该直接开口单刀直入地询问眼前的黄诗春。她装作不经意地扭头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身旁的唐可，迟迟拿不定主意。此刻唐可已经换下了刚刚在黄国龙办公室里见到的那身性感装束，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西服套装。虽然依然保留着妖艳的妆容和脖子上的项圈，但此刻面无表情的她却散发着一股严肃的气息，让李华不敢轻易开口。眼前的这个唐可究竟是敌是友呢？她究竟还有没有保留之前的记忆呢？刚刚黄国龙专门强调了要把她一起带来，是不是也有着一定的替他监视着自己的意思在呢？李华大脑飞速运转着，一时间又想不到一个周全的法子。她娇嫩的脸庞渐渐染上了一丝红晕，几滴汗水也顺着耳边缓缓滑落下来。

“怎么了？车里太热了？要不要开空调？”

开着车的黄诗春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李华的异常。她没有回头，淡淡地问着。

“啊？没，没有啦……”李华讪讪地应答着，一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回复正常。严哥可是侦察审讯的一把好手，无论多细小的情绪表情变化都躲不开他的眼。既然现下还不打算立刻就挑明身份，他必须时刻小心警惕，扮演出完美的黄礼秋的形象来才行。“人家…人家只是有点紧张嘛。爸爸刚刚好吓人的哦，人家都没得选嘛……”

“哦？现在开始后悔不该接下来这档子事儿了？”

“人家这不是没经验嘛……”李华装作心虚地用手指不断卷着自己柔顺的长发，“万一赔钱倒闭了可怎么办呀，会被爸爸骂死的。”

听到妹妹的回答，黄诗春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

“没关系的，真的倒闭了董事长也不会说什么的。而且到那边经营上的事儿会有人专门负责的，不用太担心。”

“有人？是谁呀？”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黄诗春的表情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但坐在后排的李华并没有注意到。

“切，卖关子。”李华嘟了嘟嘴，“那人家可就只当撒手掌柜了哦。到时候赔钱了可别找我来要。”

“你自己决定就好。好了，我们到了，下车。”

黄诗春把黑色的商务轿车开上了歌舞厅门前的迎宾台。两个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即刻走上前来帮前后打开了左边车门。黄诗春优雅地踏出了车身，而唐可则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岿然不动，挺拔地坐在打开了的车门口。对着有些尴尬的服务生，黄诗春伸手指了指车的另一边。

“抱歉女士。”

面相还有些稚嫩的服务生立刻轻轻推上了这一侧的车门，绕到了李华坐的另一侧帮她拉开了门。

“麻烦你啦~”

李华俏皮一笑，轻轻踏出了车门。他青春美貌的笑容让那个年轻的服务生一时间有些目光呆滞。

“女…女士你好，欢，欢迎您光临索菲亚。请，请问您，您……”

“胡老板在吗？我们找她。”

黄诗春摆摆手打断了年轻服务生结结巴巴的话。她冰冷的语调让有些失神的服务生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

“您好女士，请问您和胡总是有预约吗？还是……”

“让她20分钟之内来见我。我们在楼上办公室等她。”黄诗春再次冰冷地打断了对方。她背上挎包关上车门，把车钥匙甩手丢给了另一个先前为她开门的年长一些的服务生。“停到地下001。小秋，走。”

她没有多搭理两人，自顾走向了旋转着的大门。李华也连忙背起包跟上了她。在两人走开两步后，唐可也麻利地跳下车，默默跟在她们身后。三个人长短不一的高跟鞋磕在考究的大理石铺面上，不断地传来参差不齐的声音。直到三人的身影走远后，两个服务生才回过神来。

“哥，你说……她们是来消费的吗？还是来……”年轻一些的服务生一边努力尝试继续追踪上三人的背影，一边使劲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三种截然不同的香味：有典雅端庄、有青春阳光，还有浓烈却又更能撩起人欲火的风俗味

“嘘，可不敢瞎说。”年长一些的服务生轻轻摇了摇头，“肯定是跟胡总有什么关系的人，说不定还是更上面的人。这可不是你我能去想的啊。”

“哎……哥，你说，我们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吗？”

“老弟啊，这都是命啊。行啦回去站着吧，我去把车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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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诗春轻车熟路地领着李华和唐可乘坐一部隐秘的电梯来到了三楼的一间房间外。输入密码打开房门后，一股浓郁的脂粉味从房间里扑面而来。李华不禁皱了皱眉头，而唐可则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宽大房间内的陈设依稀可以看出是一间办公室，但实木的办公桌上并没有陈列着公文电脑，而是排满了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似乎像是化妆品。屋子一角上还有一个展开着的凌乱的沙发床，上面密密麻麻的丢着女人的衣物与饰品，还有几件内衣掉在地上。
面对眼前此景，李华自然是满腹疑问，黄诗春却像是早有预料，只是嘴唇轻轻抽搐了两下。她深呼一口气，摇摇头走到了桌边坐下身。

“……她真是越来越不检点了……”黄诗春用没人能听见的声音叹了口气，轻轻嘟囔了两句。随机又抬头朝着李华招呼着。“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之后让她们收拾一间别的屋子给你。”

“春姐……这，这是？”李华没有动身，站在门口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道。

“在这种地方要叫‘黄总’。”

“行行行，黄总黄总黄总。”李华撅了撅嘴，“请问尊敬的黄总可否屈尊示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是来做什么呢？”

“如你所见，这里是索菲亚的经理办公室。”黄诗春扭头再次环顾着这间屋子，“我本想着让你之后就在这来办公。但现在看来，似乎某人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某人是指？”

“等下你就见到了。但愿她有点眼色，没带着谁一起来才好。”

黄诗春的语气不知为何透露出了一丝无奈。屋里实在没有多余的落脚的地方了，李华无奈之下只好走到了沙发床边坐下。尽管不是有意的，但几件大胆暴露的内衣内裤还是映入了他的眼帘。尽管已经以黄礼秋的身份生活了许久，但表皮下的李华依然不由自主地对那些衣物产生了一丝反应。他把头扭到另一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

“真是不成体统……“黄诗春不满地伸出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尽管隔着一段距离，李华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眼前的这位姐姐此刻心情十分的糟。这位素不相识的胡经理等下可能要倒大霉了，他心里暗自这么想着。

“……谁让她们进来的？！”房间的门锁“喀哒”一响，随即一个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的女人趾高气昂地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你们是谁啊，是谁让你们……”

看到眼前的三人，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高高抬起的手臂也无力地吹落了下来，一时间跋扈的态度也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黄……黄总，您，您怎么来了？我，我……”

“我怎么不能来？胡经理，你把这儿经营的不错嘛？几天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真是生意兴隆，人也滋润啊？”黄诗春冷冷地打断了眼前女人结结巴巴而又谄媚的话语。听到她这样说，眼前的女人脚下一软，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我，我……”

李华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浓厚的妆容，轻佻的打扮，有些艳俗的超高跟鞋子。出乎他的意料，眼前的女人居然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一个人——任务开始前和自己发生了追尾的胡雅君，也就是严刚的妻子胡小红！他大脑一瞬间有些空白。为什么之前腼腆朴素的嫂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她又成为了这间豪华歌舞厅索菲亚的经理？眼前的黄诗春的内在不应该是自己亲爱的战友严哥吗？一贯都有点怕老婆的严哥怎么却能像是毫不在意地大声训斥着自己的妻子呢？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吗？大脑的过载让李华一时间有些迷茫，两人刻薄与唯唯诺诺的对话他也完全没有听进心里去。要不是坐在了沙发床上，他此刻也可能会同样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集团新入职的黄总监。从今天开始，这里的负责人将会转交给她。你尽快找时间带她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明白没有？”

少有的有些失态地倾泻完怒火后，黄诗春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她起身拉起来依然瘫坐在地上的胡雅君，略带强硬地把她拽到了李华的面前。”

“是，是！保证完成任务！黄总您放心！”

胡雅君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着，又谄媚地弯下腰握住了李华的手。李华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想起来上一次同时见到严哥和嫂子还是在四年前的春节，他们两个人招呼独身一人的李华到家里一起过年。当时两个人刚刚买下了他们那间小公寓，经济上很是不宽裕。尽管如此，李华依然能看出来两个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于未来美好的期望，那是一种充满着朝气的眼神。

然而此情此景，他们夫妻两人一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一个则是卑躬屈膝满脸堆笑，都充满了让他感到别扭的距离感。李华感到有些难以言表的不舒服。他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啊，胡经理你好。今后请多指教……“

敷衍的招呼后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黄诗春又交代了了几句后便准备先行离开。胡雅君立刻起身相送，走出门外后本想本想一同乘上电梯，却被黄诗春伸手拦了下来。

“从此之后我不会再来这边了。有什么事情都报告给黄总监就好。然后……”黄诗春少有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一样。“然后胡经理，你愿意在这里做什么我不管。但是黄总监……小秋她是我的妹妹，不要让她看到参与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以吗？”

黄诗春压低了声音，用了少有的缓和语气。

“没问题黄总，一切都按您的意思办。”

“那就行。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黄诗春摆了摆手，独自乘上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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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董事长，是我。您有什么吩咐？”

“小春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记得喊‘爸爸‘。事情都办完了吗？”

“抱歉，爸爸。都办完了，人已经带到了，东西也已经留下了。”

“嗯，很好，做的不错。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他不会让您失望的。”

“但愿是。小春啊，爸爸还有项事情要交给你。”

“您说。”

“你等下把车开回家里，洗个澡换身衣服，替我跑一躺建国饭店。让阿发送你去。”

“……是，我明白了。”

“吴局长喜欢温柔一点小鸟依人的，冯处长有点那方面爱好，喜欢个野蛮的。你都配合配合迎合着点。带好药，他们都不喜欢用别的。”

“……是，我明白了。”

把自己之前的一些作品陆续搬到这边来，之后会和别的地方一起同步更新。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