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玄驹不想配种 第四章

北部玄驹不想配种 第四章 – 蔷薇后花园

第四章 我们一同背负的人生

「感觉小北最近……不太对劲？」

某天午休时，东海帝王来到我的休息室，寒暄几句之后，说明了她的来意。

「只是把心思放在训练和比赛上而已啦……」我含糊地说道。

居然对曾经心目中的偶像这么冷淡，我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

「面对观众时一定要在歌声中传达情感。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说，但是北部你的声音实在是太生硬了。」

特雷森特聘来的声乐老师板着脸训诫道。她说的都是事实。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拿不出感情来，只把音调唱准是绝对不够的。

一般的马娘从来不会有表达不出情感的烦恼，毕竟马娘是一种感情丰富的生物，而胜者舞台又是回应支持者们的最佳方式。

我清楚自己有不少粉丝。谁都会喜欢跑得快的孩子，再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我大概成为了红人吧。

我所谓的支持者们只会，也只可能会看到我赢下比赛光彩照人的一面。如果知道了我真实的一面，他们肯定会大叫着跑开。

真实的我，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绝望，悲伤，再加上伤害别人的自责，一起在心海中发酵，膨胀。我不得不一次次拿起铁楸，铲起自己的理智与人性，把心之堤坝筑得越来越高。

这条地上悬河终有一天是要决堤的。

让我彻底崩溃的事情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只是量变与质变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小时候的伤病，医生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跑起来了……但是，但是我还是想实现妈妈的梦想！」

「妈妈曾经也是赛马娘，但却因为一次突发状况而中断了比赛……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在说，要是能看到延续了自己血脉的马娘再次跑起来就好了……」

「妈妈已经没法再生育了……所以，可以请北部小姐帮帮我吗……？我已经到了法定年龄了，没问题的！」

不行！绝对不行！

我可以忍受那些发疯的成年人来玷污自己的身体，但决不能再由自己去伤害孩子们！

曾经的竞争对手离开特雷森的那天，我就发过了誓，哪怕放弃所有比赛离开东京，让自己全部的努力付之东流，也不会再容忍这种事情。

「如果我能让妈妈的愿望实现，她就能笑出来了吧？我们就可以像一对正常的母女那样相处了……」

小马娘有些伤感的声音让我在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但我决心已定，我必须要拒绝她。

正当我开口欲言时，房门处的动静引起了我的注意。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们穿着西服，戴着墨镜，从脖颈处依稀可见纹身，就像是什么富豪的保镖一样。

我打了个寒战，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确实啊，我这个可以给他们带来巨额财富的怪物，确实值得好好“保护”。

我把目光转向眼前的小马娘，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歉意，与此同时，还有一丝渴望。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天空蓝得澄澈，正如她的瞳色一般让人心旷神怡。天边点缀着几片白云，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

我如果能消失就好了，正如窗外的蓝天容不下任何污浊。

至少，我不必再让这片小小天空被黑云笼罩了。

如果能消失就好了……

……

「小北！小北！！醒醒！我是光钻！」

感受到脸颊被猛烈拍打，我恢复了意识。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和有些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是医务室吗？

视野逐渐清晰，我看到了正在焦急地确认我的状态的光钻。

她在拍我的脸。

上次和有她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是什么时候？大概从那天在她怀里哭过之后就没有了吧。之前明明很经常这样做的……

「嗯……」我挣扎着发出声音，感觉全身都在痛。

「醒啦！小北？」

「光钻……」

「有人看到你晕倒在训练场上，就把你送到医务室来了，是校医联系了我。」她挥了挥手机，露出放心的微笑。

晕倒了？自己从酒店回来后，一个人在训练场上跑起了圈，大概是体力不支了吧。

「校医小姐说是有些低血糖。小北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

「现在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我摇摇头，在床上坐起来，抬头看看已经不剩多少的葡萄糖吊瓶，拔掉了手上的针头。

身体只是有些酸痛，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倒不至于难受。至于我的精神方面，心中的窟窿已经没什么修补的意义，心之堤坝岌岌可危，也不是光钻可以帮上忙的。

马娘的体能卓越，但骨骼强度却没有强到哪去，身体负荷太大了就容易受伤。特雷森的学生们尤其如此，这也是校医室规模堪比小型医院的原因。

我的训练量绝对不算小，追加自主训练也是常有的事，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因为感冒之外的问题而造访过这里。

这次看来也安然无恙，可能我的身体比较结实吧。

身体暂时使不上劲，但我不想再留在医务室。我正要和校医打听一下有没有轮椅可以借用，一旁的光钻随即背过身去，说道：

「我来背小北吧。」

我确实不擅长拒绝，一直以来默许了很多我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现在也是一样。

我把胳膊绕在光钻肩上，鼻子贴在她的颈部。那确实是光钻的气味，吸入鼻腔的气体全部氤氲着香味，被她背着的身体正在变得更加无力。

这样也好。我贪婪地索取着光钻无心的关怀，以此来勉强修补我残破不堪的灵魂。

偶尔也可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再多撑一段时间了。我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由。

请走慢一点点，可以的话。

我还不想离开。

现在的我，肯定不会有主动请求她的勇气。

可是区区一个马娘的体重对光钻来说算不上负担，她平缓而坚定地走着，一步步靠近宿舍。

走上楼梯了……她的动作真的很轻柔，甚至让我感到朦胧的睡意……

我趁着最后的机会在光钻背后深吸一口气，然后被她轻放在床上。

感受到和她身体的分离，我有心被剜掉一块的痛感。

光钻没有走开，而是坐在我的床边，握住了我的手。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我很高兴。

我闭着眼，享受着她柔软的手心，祈祷着让这一刻无限延续下去。

然而，光钻在我不经意间开口，打破了一切。

「小北的事情，我知道哦。」

「……什么意思？」我猛地一惊。

「就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小北的秘密。」

「……！」

伪装的面具被忽然拆下，谎言构筑的温暖氛围霎时间无影无踪。

迄今为止，每一个看穿真相的人，都会给我带来伤害。

我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想要缩回被光钻牵着的手。

但我的手动不了，被紧紧握住了，被攥得有些疼。

还是放弃挣扎吧。

这都是企图用谎言欺瞒光钻，以此来骗取她的温柔的我的罪过。

骗了她是我的错。事到如今也已经亏欠她够多了，是时候清算一切了。

我转过头，有些畏惧，但还是睁开了眼。

我本没有勇气去看光钻的表情，但那张脸却写满了怜爱，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我对不起光钻小姐。」

「诶？没有……」

「我会去申请退学的，请不要斥责我……」

「你在说什么话……」

「就算理事长来不及批准，我也会马上离开宿舍……」

「都说了那是没有的事！」

光钻少见地发了火，我被吓得止住了声音。

房间里陷入死寂，这是我最不擅长应对的情况。

「从知道这一切的那天起，我就准备好接受真实的小北了。」光钻恢复了平和的语气，紧握着我的手传来温暖的体温。

「……明明，我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就是这种奇怪的样子！是怪物！我可是会伤害到光钻的啊！」即使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词汇，想要保护光钻的心情还是让我说出了这句话。

「小北觉得那是伤害吗？如果我说，自己并不抵触呢？」

「我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被千万人唾骂！明知如此还和我靠近的话，光钻也会受到牵连……」

「我不在乎。」

「你……」

似乎还有千言万语要讲，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是那么有份量。我的灵魂，从我注意不到的角落开始，一点点改变着。

即使不以我牟利，也愿意接受我——这个世界上，原来是存在这样的人的？

我搞不懂……明明真实的我如此让人恶心，我不相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自己——连我都接受不了的自己。

「我心目中的小北，是乐于助人的人，是开朗乐观的人，还有，是一直以来在身边保护我的人，是有着我没有的热情与活力的，我最好的朋友。」

「是我重要的人。」

这不会是真的，不，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混浊让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她。

「即使我伤害了那么多人？」

「那并不是小北自愿做的吧？还有，让小北这么烦恼，我可没有原谅她们。」

「但我无法原谅自己……」

「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当然无从原谅，就由能看穿一切都我来原谅小北吧。」

「我原谅小北——遇到了困难却不向我求助，反而想着自己一个人承受。」

「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这是我们一同背负的人生，不是吗？」

「……」

我抬起头，与光钻相顾无言，唯有泪水朦胧了视线。

「小北很努力了，已经不需要再忍耐了哦？」

我把光钻扑倒在床上，俯在她的肩头放声大哭。

我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痛快，根本不适合用梨花带雨来形容，而是哭得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想要把一年以来的委屈全部发泄，把对光钻的抑制了许久的情感全部传达。

哭泣，是最为激烈的情感表达，是传递心意的最好方式。

……

看着光钻被我弄得一塌糊涂的校服，我久违地笑出了声。

「小北有精神了呢。」光钻在我充满歉意的视线下换了身衣服，坐在对面。

「真的很谢谢你，光钻。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要结束了呢……」

「不要小看友情的力量啦。其实，我也觉得，在小北的身边会很安心。」

她说着，用袖子遮住了脸。

我突然想起了光钻说过的话。

『一同背负的人生』……这真的只是友情吗？

刚才只顾沉浸在情绪中了，如果被光钻当面说这些的话，肯定会心跳不已吧。

自己的心里，是不是又多了什么不能让光钻知道的秘密了……

解开心结之后，我们开起了作战会议。

「来自外部的压力并不容乐观。」光钻表情严肃。

「察觉到小北的异样之后，我就有着手收集一些情报。」

「小北情绪崩溃的那天，我终于下定决心，依托家族的关系，对小北的训练员进行了调查。」

「结果让我相当吃惊。可能小北也想不到，自己的训练员是黑道的手下吧。」

尽管早有预料自己的训练员来路不正，这个消息也让我惊了半晌。

「早在我们入学特雷森之前，那伙人就知道了小北身体的特殊，并在小北初步展露出优秀的奔跑天赋后，选择了对你下手。」

「至于为什么小北对他们来说很适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知道现在买下小北的一次需要多少钱吗？」

我摇摇头，随后被光钻比划出的数字彻底震住了。

自己居然被用来赚了这么多钱……？我跑赢一场GⅠ的赏金才多少？

「当然，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如此高价。只能说这群人很有眼光，预见了小北能够成为重赏马娘的未来。」

「遗憾的是，尽管我能动用家族力量查清这些事，却并没有足够的能力秘密把他们解决掉。」光钻皱起了眉头。

并不需要悲伤，只是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就很满足了。我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为了小北的生活不被打乱，我们现在还对此无能为力。报警或许能解决问题，但小北的竞赛生涯也会随之结束。」

「所以……还需要小北再忍耐一下，相信终有一天会有办法的。」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光钻还在为我着想。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但我已经听不进去她讲的话了。

此刻，我的眼中，全部是光钻的容颜。

「我会努力的！」

我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番外

虽然我已经很诚恳地在和北部玄驹小姐道谢了，但她还是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果然我还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吧。

但是，为了能让妈妈再笑出来，我愿意背负这一点罪恶。

离开了酒店，我跌跌撞撞地用我已经被宣告残废的腿往回走，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那个承载了我的意志的孩子飒爽地奔跑在蓝天下。这样，妈妈就一定可以开心，困扰着她的心病也可以治愈了吧？

所以，我刚才所做的事，和未来要做的事，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代价。

「妈妈，我回来啦。」

「……回家了啊……」

妈妈像往常一样别扭地靠在沙发上，听到我的动静而转过了头。她的动作机械而呆板，呆滞无神的目光让我打了个冷战。

没关系的……

这一次，一定可以……

<< 北部玄驹不想配种 第三章北部玄驹不想配种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