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Oberst ♥

暮霭沉沉又是春 第三至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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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又是春 第三至四章 – 蔷薇后花园

第三章 宫阙高台不胜寒,无忧山岳何时春 —— 待婚期二女苦修花嫁,递请帖贵人突传筵席

日过正午,阳洒宫巷。花枝掩绿瓦,青砖配红墙。自前陈时北狄破城,京都战乱多年,宫室多有损坏。自大周立国,四面饿殍,百废待兴,诸多修缮事宜倒是拖延了下来。又因当今天子正是少年雄心,励精图治要做文成武德之君,且喜舞枪弄棒跑马放箭,至今都还未立后纳妃以至于后宫竟无一个正经主子,一应庶务全赖安尚宫代掌凤印与一众女官一同打理。既无宫妃,自然伺候宫人也无,几年以来后宫都是人影寥寥。最近四海安宁无用兵之处,已经快成清水衙门的工部三番五次上表奏请修缮各处宫室。如今宫室修复一启,宫内自是发榜招收宫婢配属各宫。

两排新入宫婢在大宫女的带领下顺着红墙之间的青石道路默默走着。这批女婢皆是花样年华,容貌身段都细细挑过,预备伺候天子后妃起居。诸女婢穿着朴素的初等婢女宫装,头插一支木簪。初看好似人人相同,细看却能发现宫装领口有一银线所绣云纹,或在左,或在右,并非人人一般。自古左为阳,右为阴。【礼记】有云:“凡男拜尚左手,凡女拜尚右手。”此云纹同此理也。云纹在右者,寻常女婢。云纹在左者,阉婢是也。待到两列宫婢通过一朱漆木门入一盲端小巷,便听见领队的大宫女朗声到:“停!”两队婢子登时止步,低眉顺目,队形严整,观之可见内宫规矩之严。

此处乃是后宫永巷,前朝囚禁戴罪宫人妃嫔于此劳役,到了本朝改为了宫内洗涤之所,各宫恭桶之类皆是送到此处洗去秽物。将计就计,宫婢出恭小解之净房也被顺势设在了此处。

领队大宫女抬手一挥,处于队伍最后的两名宫婢立刻出列将朱漆木门关好。此小巷乃是盲巷,尽头便是一面红墙,并无出口。此时木门一关便是隔绝了内外。大宫女复又击掌,两列宫婢闻声散开重新整队。入此门时队列按身高排列,而重新整队后便是高矮不一,“错落有致”了。但是领子上的云纹倒是齐整了,右列云纹在右,左列云纹在左。女婢阉婢一目了然。大宫女待队列重归安静又是下令:“身临悬瀑崖。”

两队人马立刻齐齐转向右侧红墙,女婢为前排阉婢为后排。青石垒砌的地面上已经预先修出水槽,槽内有活水自宫外引入。女婢向前一步跨出越过水槽站定不动。

“梅花展蕊!”

闻言女婢齐齐宽衣解带,松开裙摆。虽是初等女婢,但毕竟是在内宫,衣料虽不华贵但是斤两十足,穿脱起来都是不便。后排阉婢也无需指令,整齐向前一步来到女婢身后隔水槽而立,伸手拢起女婢裙摆避免落地,露出裙下亵裤。 女婢们神色自若,如是习以为常,各自将亵裤褪到膝下,毫无羞怯之态。霎时小巷之中香风阵阵,一片春光。

“乌云当空!”又是一令,女婢们整齐划一低身蹲下,雪臀悬于水槽之上,幽谷茂林清晰可见,裙摆仍由阉婢拢在手中。

“泉水激石!”口令一出,女婢皆是神色一松,腿间幽谷暖泉喷出,银河落地,直入水槽,水声泠泠作响。此组女婢皆已忍耐一个时辰,腹中早已充盈,此刻终得释放口中皆是低声嘤咛,周遭氛围更显旖旎。

大宫女静待水声隐去,朗声下令:“雨散云收!”女婢们立刻起身。

“乌云当空!”女婢立刻再次蹲下。

“雨散云收!”再次起身。

总计重复三次,女婢身下滴液大都甩落,之后也不提裤,保持双腿微分站立不动。

“润物无声!”又是一令。女婢也不拉起亵裤,仍是坦然而立,雪股迎风。阉婢不敢怠慢,立即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绢,便是没入女婢腿间细细擦拭,然后在女婢臀尖轻轻一拍示意结束。女婢们保持站姿,皆是侧身从身后阉婢手中接过擦拭所用汗巾。在其面前的红墙上有壁龛为置物所用,早已有竹筐设置在内。女婢玉指轻扬,汗巾便是落入竹筐,之后会有专人收取清洗、水煮,再发还众人。

“对镜理容!”女婢提起亵裤,系好腰带。阉婢也顺势放下裙摆。女婢回身与阉婢相对而立,此处无镜便要以人为镜,阉婢立刻动手为女婢细细整理仪容,端正衣裙。如此,女婢小解已毕。

“斜靠听雨轩!”闻令,队形登时转向左面,以阉婢为前排,女婢为后排。左侧也开有水槽,但较右侧水槽为宽,且水槽后立有一木制桁架。阉婢整齐上前,下肢分腿立定对准水槽,上身俯下,双手扶稳桁架。女婢紧随其后上前撩起阉婢裙摆但并不拢在手上,而是将裙角理好塞入自己的腰带之左,然后屈身将阉婢侧开形制亵裤解去塞入腰带之右,一轮雪臀自是曝露身前。

一排雪臀齐齐翘起,如是玉盘,温润娇嫩,让人顿生亵玩之心。然则一众女婢皆是面色如常,柔荑探入雪臀之下摸索,寻到一片坚硬,正是阉婢所佩贞操锁无误。阉婢入宫,皆是只煽红丸,不剐废根。因此仍需佩戴锁具。宫内寻常阉婢贞操锁之密钥皆存于各宫掌事姑姑手中,此刻自然无法开启。众女婢倒也意不在此,纤纤玉指轻车熟路向贞操锁前端摸去寻得一圆润突起,正是阉婢废根所入尿道栓末端突起。阉婢身份低微,不可僭越而用锁阳金笄,只可入一简约白银棍名为阻泉,其末端有一突起银珠。女婢合起两指捏住银珠开始缓缓转动拔出阻泉,一时间一众阉婢呻吟不断。

大宫女静静注视女婢操作,也不催促。待到众女婢左手小心夹着阻泉竖起抬高示意,大宫女方才下令:“弦月照江!”女婢右手仍在阉婢胯下,扶住贞操锁,助其内废根对准水槽。贞操锁为造办处能工巧匠为阉婢定制,轻薄坚固,银光闪闪,此刻与水槽中流水莹莹之光辉映,倒是真如月入寒江。

又是等待半晌,一众阉婢脸上都渐渐露出煎熬之色,大宫女终开尊口:“雨打芭蕉!”

哗啦啦的水声四下响起,秽液透过锁具前端开口汩汩而出落入水槽。阉婢无势,废根萎缩难以充满锁具,于锁具内自是东倒西歪,少有对齐开口。如此,所出秽液更是东西横流,多有从开口挂液滑落,滴滴答答,如是细雨。侧漏秽液顺着锁具滑下,女婢纤纤玉手自被浸染。但众女婢全然不避,任暖流爬过葱剥指端。

“杨枝垂露!”

秽液排尽,如同女婢,阉婢也是依令三起三落将残液甩落。然后女婢也是取出一方巾在阉婢腿间细细擦拭,同样也是投入竹筐不提。

但阉婢却无人起身,仍旧趴伏桁架之上。女婢也是蹲下,待命不动。

“溯溪探谷!”女婢无人犹豫,齐齐粉颈一伸将俏脸埋入了阉婢翘臀之中,朱唇竟然直接覆于阉婢后庭之上,香舌一吐便入谷道。宫内阉婢,作息严格,一日三次浣肠,此刻肠中正是清洁,无有秽物。女婢香舌游走之时右手也不闲着,轻轻摇晃阉婢胯下锁具,一开始晃荡毫无阻力,片刻后便感似有回弹之感。此时阉婢废根竟然在这里外夹攻之下稍微立起,对准了锁具开口。女婢不再犹豫,立刻收回香舌将阻泉送入自家檀口,小舌挑动绕转,几下就将阻泉润湿,然后抓住稍纵即逝之机就将阻泉插回阉婢体内,霎时,小巷中又是呻吟娇喘不断。

“对镜理容!”阉婢一身松快,由女婢协助穿好亵裤起身。二人相对之后女婢倒是未有立刻出手为阉婢整理仪容。阉婢们对着身前女婢齐齐福身,然后双手恭敬托起女婢右手送至嘴前,朱唇一启就将女婢白葱指节吸入口中,细细舔净不留一丝残液。待到右手五指都被舔净,女婢才开始为阉婢理容。

三下五除二打点好,大宫女双掌一击,女婢阉婢立刻整队,复以身高为准,各自入列。片刻之后大宫女便是带着与来时无异的两队宫婢顺着原路径退了出去。

两列宫婢出了永巷上了大道,未行几步当面便有三人迎面而来。大宫女只是一眼,登时止步,立刻抬手示意身后婢子避出大道,然后恭敬福身行礼:“见过安尚宫。”两列婢子也是一齐福身。

“嗯。”安念云微微颔首,也不停步,自顾自走着。身后两道倩影紧紧跟随。

大宫女抬眼偷偷一瞥,心内惊奇“好俏的小娘子!不知是哪家小姐?”

还能是谁?山雪、云月二女是也。她二人今日入宫修业,刚在尚宫局听完课业,当下安念云便带着她们去御花园走走。二女皆是穿着得体襦裙,典雅大方,面料刺绣一看便知贵重。大宫女正是靠着察言观色过活,哪里会看错,一见二女未着女婢服饰,又非女官,且是闺阁女子梳妆,立刻知是入宫的贵女,就是不知是不是是为当今天子……

正当大宫女还在暗自揣摩,云月与山雪耳语一番,又追上安念云在其耳边低声几句。安念云闻言一笑:“有何不可。”当即回身开口:“你过来。”

大宫女哪里不知叫的正是自己,连忙叉手恭敬向前,又一福身:“安尚宫有何吩咐?”

“你这队女婢可有要事在身?”

“并无,诸婢子刚执勤结束,带至净房小解,现正要带回。”

“正好,我和你借两个人。”

“敢问尚宫欲调何人?”

安念云又是一笑,回身一招“你二人去把人领过来。”话音刚落,一粉一绿两道身影就对着两列宫婢去了。

大宫女不知何意,满心嘀咕,又不敢问。

安念云何许人也,哪里看不出大宫女的心思:“她二人乃是威远侯府的嫡小姐,遇到了故人,想要一会。”

“哦,原来是侯府千金。”大宫女心下明白了几分。

片刻,二女各自牵着一人回到跟前。大宫女一看,两位千金小姐各自牵着一个阉婢,心中甚是费解,这便是故人?

这次安念云没有解释,只是吩咐:“你去把她二人的伴子也带来。”大宫女当下领命向伫列走去。这次轮到二女疑惑,“大姨,何为伴子?”山雪出言。

安念云竖起食指于朱唇之前示意噤声,“等会解释。”

话音刚落,大宫女已经带着两名女婢归来。两名女婢衣着朴素,但是少女窈窕之姿倒是遮掩不住。二婢脸上还略带稚气,皆是神色紧张,不知为何尚宫召唤。看到二女婢前来,两名阉婢立刻后退一步站,与女婢交替站立为一列,趁着列队,一阉婢还偷偷拉了拉身侧女婢的衣角。

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安念云的眼睛:“汝等不用惊慌,半个时辰后自去尚宫局候着,有事情交代。”

打发走了大宫女和众婢子,安念云又领着山雪云月顺着宫道缓缓行着。

“伴子你们在宫外自然是难见到。”

山雪云月皆是茫然。

安念云示意二人跟上,待二人走近顺势牵起两人柔荑,“那你们可听说过对食?”

二女神色一震,云月脸皮子薄些,耳根子一下红了。

“呵呵,看来是知道的。”安念云轻笑,她甚是享受逗弄二位侄女。

“这女子入了宫啊,无论是否侍寝,都算皇帝的女人,至少是后妃候补。”安念云自顾自地说着:“但是天子哪里需要那么多女人。往前梁、陈二朝,宫里还有太监,太监勉强算半个男人。虽然太监不可人道,但还是有与宫女私定终身者。暗中以夫妻相称,偷偷摸摸做些虚凰假凤之事。”安念云低头一扫,只见二女皆是白面浮红云,秋水垂黑土,臊得不行。

“哈哈哈……”安念云大乐,“你们还做得几天黄花闺女?都要成亲的人了,这就羞了?”

“大姨!”二人齐齐出声抗议。

“好好好,不逗你们了,”安念云转回正题,“这对食呢,各朝规矩不同。梁朝严令禁止,一旦抓到,太监直接杖毙,还算是俐落,宫女可就惨了。宫女算作失贞,会被幽闭的。”

二女疑惑,只是关押?那不是还好吗?还是山雪脑瓜子快,灵光一闪:“大姨,您说的幽闭难道是?”

“嗯,我就知道没人比你们刀子匠更懂,”安念云捏捏山雪小手,“没错,正是宫刑。”虽然语气轻柔,但是开口便是骇人,山雪云月皆是一抖。

忽略了二女的反应,安念云继续言道:“这女子幽闭,非寻常宫刑可比。先要割去双乳,再要剖开小腹会阴,将腹内宫室与下身花道活生生剜下。最甚者,后庭也不会放过,先是环切菊蕾,然后抽肠。以炭火灼烧止血之后不再治疗,就把受刑宫婢挂在宫婢住所外的旗杆上示众,身上几个血窟窿,后庭垂出长长的一大盘肠子落在地上,啧啧啧……你们母亲这派刀匠听说很擅长此道,可让受刑女子苦捱三日才气绝,也不知失传否……”

山雪云月脸色惨白,云月更是连着哆嗦了几下。安念云顿觉失言。她一人独居宫中,平日里除了天子也没人陪她说话,旁的女官婢子当面她又要端着架子。好不容易有了侄女进宫相伴,自己一心逗弄侄女没想到失了分寸,立刻好言安抚,“不说了,不说了,别怕别怕。”将二女的小手送到唇边各亲了一下手背,“哎,本以为你们刀子匠不怕这些……”安念云心想二女纵是刀匠,但皆是纯善且非刑官。本朝又无有幽闭之刑,害怕也是自然,心中更是埋怨自己口无遮拦,赶紧说些别的,“无论如何,后宫圈着这许多女子不用,对食之事自然屡禁不止。到了前朝也就是陈朝就慢慢放开了。皇帝甚至会为太监宫女赐婚,也就是钦定对食。到了惠、灵、哀三帝,宫中阉娘子渐多,太监慢慢绝迹。也不知是谁提了个法子,说是后宫宫人凄苦,可让女婢、阉婢结为对子互相帮扶,共用荣辱。那惠帝虽然好色且蠢,但是心地倒是比灵哀二帝良善,便是准了。此后女婢、阉婢在入宫前便会住在一处受训,她们可自行选择与何人结为一对。如无人选中,便会由掌事抓阄分配。自此,结对女婢阉婢便如姐妹,日出同行,日落同寝,同岗当差,互相照应……连便溺之事都是互相伺候。如果一人晋升另一人也可晋升,一人受赏赐,另一人也会受赏。反之,一人犯错,株连二人。如此,荣辱与共如是一体。到了本朝这便叫做伴子。”

山雪云月恍然大悟。

“既是结为金兰,为何不直接称为姐妹,要称为伴子?”山雪神思敏捷,立刻发现违和之处。

“呵呵,雪儿你啊,”安念云点了点山雪额头,“可听过日久生情?”

看二女疑惑,安念云苦笑,心想虽然及笄但还是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伴子二人常年耳鬓厮磨,虽然姐妹相称但是毕竟身体有异,日日如此,说是姐妹岂不若夫妻?”

二女又是恍然。

“那我朝如何处置?”云月询问。

“呵呵,顺其自然,”安念云笑道:“伴子结对,心中有了记挂,干活当差都要上心几分,于公是有利的。再则,”安念云捏捏云月小脸,她真是爱极了二女的粉嫩脸蛋,“阉婢可是从你们刀子匠手下捡回的性命,红丸已除,玉箫又被锁住,还能干啥?不过逞口舌之利罢了。”见云月似懂非懂而山雪又是俏脸绯红安念云只能强忍笑意继续开口,“不过要是她们二人能够升为上等宫婢,宫里便会允了二人的关系,不仅发还身契,让二人单住一间,如果将来离宫还可将二人载入同一家的户籍。要是能升到管事、执事,乃至掌事,那便可求中宫娘娘降下恩典了。”

“什么恩典?”二女好奇。

“阉婢的锁具密钥收藏于各宫掌事姑姑手中,每日发下开锁清洗一次。如果伴子二人得了恩典,掌事便会将密钥交予伴子中女婢之手,之后每日就寝之时,女婢可自行决定是否为伴子解去锁具。”

这次云月也明白了其中含义,脸颊如阿姐一般滚烫。

“但还没完。发下密钥后会挑一个吉日为二人举办一礼,名为燃烛礼。会为二人在所属宫室单独辟出一间喜房。另外如果该宫的小主或娘娘同意,掌事姑姑还会赐下两套女子喜服,只是粉色而非正红以免冒犯中宫。二人会有掌事姑姑领着遥拜天子所在,然后叩拜所属宫室位份最高之小主或娘娘,最后对拜成礼。之后就如寻常人家婚配,送二人入喜房,房中燃两根大红烛。两人饮下合卺酒,然后行脱壳礼,最后再行大礼。”

山雪脑子飞快一转,当下明白所谓大礼定是夫妻敦伦之礼,那所谓脱壳礼怕不就是女婢为阉婢脱去锁具了,登时感觉面如火烧,再看安念云面色如常侃侃而谈,心中大为感叹:“大姨不亏是女相,何等气魄!”

“可是……可是,”云月鼓起胆子,“大姨刚才还说宫中女子皆是天子禁脔,如此岂非失节?”

“问到点子上了!”安念云摸摸云月脑袋,“但是莫忘了了阉婢红丸已除,玉箫绵软,如何破得伴子身子?就算勉强能破,燃烛之礼乃是天子恩准,视同赐婚,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难道不能以手指或是……”山雪差点把玉势二字说出来,连忙住口,又把自己臊得不行。

安念云不以为意,“她们舍不得,亲亲伴子的清白哪能这般去了。事情还没完叻。如果二人之前有什么功劳苦劳,掌事姑姑会请示主位小主、嫔妃,得批准后可传条陈于敬事房最后转达天子。天子如果首肯,敬事房就会送来潜蛟丹。花烛夜,千金时。不少伴子姐妹是一直推迟燃烛礼直到立功受奖拿到潜蛟丹才肯完礼。这不是将来得了丹药补上能比的。”

古人传言蛟龙性淫,潜蛟丹顾名思义乃是一味媚药。阉娘子服下只要废根仍在便可立起。如此这般便可与女娘交合了。

“而且,此非一次之事,之后要是考绩优良也还会被赐丹。伴子二人食髓知味,当起差来更是尽心尽力。女婢如果破身,各宫主位查验元红之后也会另外赐予辅助之物,比如玉势。”

山雪嘴角一抽,自己难以启齿之词,大姨说起来稀松平常,果然是见识不同。

“玉势是没丹药时的代替?”云月倒是没想许多,不懂就问。

“也不尽然……总不能老让女婢被压住欺负吧,也得让阉婢哭一哭。”二女闻言大为震撼。

“礼成之后伴子们就不用侍寝了吗?”云月又问。

“非也,”安念云摇头苦笑,“要是天子看上了,还是跑不掉的。我说了宫里的女人都是天子的女人。不过会将二人一起收房,将来也在一处宫室居住。只是阉婢入宫前已经摘掉红丸,阉婢的位份最高就只到嫔位,女婢如果得受天恩升到贵妃也不无可能,至少宫规并不禁止。”二女毕竟是刀子匠,一听阉婢只能升到嫔位,其中缘由心中门清,此处按下不表。

“那么如果一直没有为天子侍寝呢?我记得女婢年满二十五而未被宠幸便要离宫啊?”这次是山雪开口。

“正是如此,女婢到了年岁就要出宫。如果已经行了燃烛礼,那么伴子阉婢无论年岁都可以选择跟随出宫,此事是以女婢年龄为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愿意和伴子分开独留内宫的阉婢。出宫之后倒是不用忧虑,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容貌、见识都是顶顶的,知冷暖懂进退,”安念云隐隐有些骄傲,毕竟都是她带出来的,“虽然出宫婢子年岁略大,但是每年排着队求娶出宫女婢为妻的可多了,根本不愁。虽不可能高攀大户,但做个中人之家的正妻绰绰有余。这些人家也愿意拿出诚意,真金白银地下聘礼。他们多是些中正平和之家,最怕妻妾争风吃醋搞得后宅不宁。娶宫女则得一娇妻,阉婢户籍捆绑自是也要入门又平白获一美妾,而此妻此妾感情甚笃,全不用夫主居中调和,家宅安宁。如果夫主外出,妻主自有阉妾伺候周全,不会空虚寂寞,无红杏出墙之忧。待到妻主有了身孕,阉妾更是忙前忙后,精心照顾,绝不会像旁人家中搞出什么妻主莫名摔倒小产,饮食混入麝香滑胎之类的恶俗戏码。妻主诞下子嗣,阉妾更是小心养育,如待亲子。妻主月事、有孕不便之时,阉妾伺候夫主同样千依百顺予取予求。芍药缠牡丹,这样的良缘,每年多少人家打破头才能抢到。只是……”安念云微微停顿,“女婢出宫时如果已经破身,那伴子阉婢可就要吃些苦头了。”

“什么苦头?”虽然料到不会十全十美,但是二女实在想不出后续如何。

“多是被夫主在洞房花烛夜打一顿。而且是要阉妾把浸了妻主元红的那方白绫含在口中跪好,然后夫主在后挥鞭抽打,要打九九八十一鞭。白绫要是掉落就加十鞭子,此时妻主要跪在一旁计数。然后夫主会给阉妾后庭破身,动作多是粗暴无有温存,总归要搅弄出元红落于白绫上才算出气。”

“哦,那还是不要给女婢破身的好。”云月小脸又是一白。

“小傻瓜,有些事情你不懂,”安念云掩嘴偷笑,“情字一动就不讲道理,多少阉婢明知将来要挨上八十一鞭还是会和伴子女婢行全礼。这算好的,有些人家会把阉妾的阳根劁掉作为在夫主之前夺了妻主元红的惩罚。但是女婢在同意求娶之前就会与对方谈妥对伴子阉婢如何处置,一般不至于此。”

听完,山雪云月长出一口气,暗道万幸女婢不忘旧情。

“但是这种把伴子二人放在一处,折辱其中一人的法子在前朝可是丧心病狂,”安念云表情顿转严肃,“那灵帝就不是个东西,他不仅好色而且暴虐,总有些禽兽不如的点子。”灵帝看上哪个美貌女婢就给女婢和她的对子赐婚。然后等到大喜之日,灵帝粉墨登场。把阉婢绑在床脚,当着阉婢的面奸淫女婢。还把女婢元红抹在阉婢废根上,说天子代劳,汝当谢恩。然后一把扔开女婢,按倒阉婢又当着女婢奸淫阉婢,全不管二人哭喊互为对方求情。灵帝曾言,闻有情人哭号,如闻丝竹,甚妙。还言,见有情人断肠,绝颠。待到在女婢阉婢身子上各自发泄一番,灵帝又将女婢拥入怀中开始奸淫,同时传旨将阉婢就地杖毙。二婢闻言自然哭号求饶,然是无用。阉婢被摁到床前开始行刑,灵帝一边奸淫一边强迫女婢观看她的挚爱如何被活活打死,女婢痛哭,阉婢哀嚎,如是天乐。最后阉婢气绝,女婢身心俱创,下身鲜血淋淋,心中一片死灰,也成废人。灵帝自诩“会持家”,不养无用之人,把女婢按倒在阉婢血肉模糊的尸身上,也是杖毙。最后草席一裹,往城外乱葬岗一丢。所谓“居同穴”,天子隆恩。一时间后宫人人自危,都怕被赐婚。有些对子,听闻赐婚,居然大白天就自行点了红烛,行了大礼,然后就一同自尽了。私下行大礼定是无有潜蛟丹可用的,所以二位新人还需叫来亲近的宫中姐妹相助。众人以斧凿之类强行破开阉婢锁具。新人以口侍互娱之后,阉婢便取过一支红烛将热蜡滴落女婢尿门以为封闭,女婢便是吃痛也要受之。此举避免死后失禁,保全新妇颜面。再之便要将两条白绫悬于房梁之上。下点花烛,上挂白绫,新房作灵堂,真真凄惨。此后便是真正的敦伦大礼:阉婢先行自挂梁上,女婢为其口侍吸允不可中断。只需片刻,阉婢窒息下身充血,废根临危勃然。女婢立刻起身,张腿挺臀相迎接,落红溅落。阉婢虽是弥留,但多凭本能仍会摆腰抽动几番。女婢忍痛站直,一旁观礼协助之宫婢立刻送上小凳,让女婢站上。女婢全程小心翼翼不使阉婢玉箫从花道滑落。一待站定,女婢立刻将螓首投入另一白绫缳中。协助宫婢也会站在座椅之上爬高。女婢阉婢最后对视后,女婢便要示意一旁姐妹立即用红绸裹住二人眼睛。上吊之人死后眼睛突起,舌头吐出,甚是骇人,所以在其最后对视后要遮蔽双眼以新婚花容为最后念想。至于口部倒是简单,女婢樱桃小嘴一口吻住阉婢将其舌头吸入口中交缠,旁的宫婢立马将二人头颈部也用红绸捆在一起。不仅此处,腰部,大腿,都要捆好,乃至二人乳尖两对茱萸都由擅长针线的婢子速速两两压在一处将血肉缝在一起,使二人至死都是一体。此时到了最后关键,旁人取来细颈铜壶,内有烧融红蜡,伸到二人交合之处就是淋下。此亦为封闭之用,阉婢女婢虽是都已灌肠,但腹中秽液多难排尽,故女婢以红蜡封闭泉眼,但阉婢却不可事先封闭。此时会有婢子将红烛取下一支,直接将燃烧一头塞入阉婢谷道,直抵阳府。这本是前朝折磨阉妓之法。火烧阳府,阉娘子必射出残液。此法凶险,毁坏阳府,只消几次便能废除阳府之能,化阉妓为木妓、石妓。但于此脱壳大礼中却是无法之法。阉婢阳府被灼,眩晕苦痛之中又是爽利,抽搐之下玉箫喷出废液。此废液无红丸依仗,全无孕育之能,但入女婢腹中却终是礼成。但此后阉婢气绝,常有失禁,所出秽液以女婢花房为厕,故需立刻浇上红蜡封闭二人接合之处防止秽液漏出,也是全二人体面。女婢此时虽然无法言语,但是会拍打玉腿示意感到阉婢已射。一旁婢子立刻上前将另一根红烛烧化表面后插入女婢后庭,此为锁贞,寓意后庭贞洁也不予他人,生死只从一人。诸事皆毕,便要大行。旁人对二位新人行礼后抹泪退出新房。房门一闭,女婢踢翻脚下小凳,也是悬梁。二人紧紧依偎,几番抽搐之后全是气绝。如此私相授受,灵帝闻之自然大怒,下令彻查协助之人。但宫人多是怜悯,最后不了了之。还好灵帝很快玩腻,这等禽兽之事才堪堪翻篇。

安念云说完,二女已经是停步不前。虽然二人也要学史,但是哪里听过这等宫闱秘史,心神剧荡。

安念云一面安抚,一面暗暗盘算以后还得给这二位多讲讲这些掌故,她们将来居于高位可不能总是如此心性柔弱。

为了速速转移话题,安念云顺势问起二人课业,“今日学了些什么?”

“回大姨,”山雪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不过刚福到一半就被安念云拉起了,三人又是并排走着,“今日女先生教了【妻妾说】和【三贞论】。”

“哦,那大姨我可要好好考教了,”安念云玩心又起,往日里端庄威严的安尚宫对着侄女倒像是小了十几岁,“敢问妻字何解?妾字何解?”

“回大姨,”云月叉手而答,“妻者,女子执帚洒扫者也,为得聘执掌中馈之人。音同齐,形从女,妇与夫齐者也。妾者,形从女,古字为束手女,即奴也。今作立女,侍立伺候之女也。【春秋】曰:女为人妾,妾不娉也。”

“好好好,学得不错”安念云满意颔首,“看来今日没有打瞌睡。”

云月俏脸一红,暗道怎么自己常打瞌睡的糗事都让大姨母知道了,真真丢人。

“那敢问何为三贞?”

“三贞者,字面之意,意贞洁有三重。”这次是山雪作答,“所谓女子贞洁有三,前庭花蕊之贞,后庭菊蕾之贞,腹内花房之贞。前庭之贞为元贞,最重。后庭之贞为月贞,次之。腹内之贞为情贞,难得。女子初夜奉元贞于夫主以为清白之证明。后庭不可急取,需徐徐图之,累日调教,蓬门方开,如待月圆缺。又女子或是月事或是孕育,如无妾室、通房伺候夫主,则妻需以后庭代之,故名月贞。而女子腹内花房宫室乃是女人最最要害之处,寻常无路可入。非要夫妻真是情真意切,天长日久之后,互相熟捻。夫知妻深浅,妻明夫长短。细细算过日子,避开月事,以秘药辅以推拿使女子腹中宫室下沉,宫口位移对准甬道。此时夫主才可趁机攻入宫内求取情贞。情贞去时,女子疼痛非常如是分娩,远非元贞破身可比。此时女子难以自控,多是哭喊打闹,故常需事先将女子绑缚于榻上。如此牺牲,非有真情不可,故称情贞。三贞尽献夫主称之为小三礼,小三礼礼成之妻妾在后宅自是地位非常。【大陈律令】明言:大小三礼已成,已献情贞之妻,纵无后亦不可休弃。小三礼已成,已献情贞之妾,不可发卖转送。我朝沿用此律。”虽然只是照本宣科,背诵教案,山雪还是羞得不行。她一个未出阁的阉娘子居然要在长辈面前背诵这些夫妻闺房之事的条条款款,怎么可能不羞。她一边故作镇定开口,一边心中腹诽:这些老学究,平日里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私下都在瞎想这些羞人的东西,还好意思写进道德文章。

“嗯,果然过目不忘,”安念云欣慰地抚摸山雪发髻,“献三贞为小三礼,那大三礼为何?”

“古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现化繁为简成三礼:文定,待吉,迎亲。文定者,两家讨论婚事,交接聘礼。待吉者,选定吉日,筹备婚礼。迎亲者,新妇过门,夫妻三拜,送入洞房。此三者则是大三礼。大三礼者,正妻俱有,妾唯文定”。

“雪儿刚才所言者,乃是女子三贞三礼。月儿可知伪娘子、药娘子三贞为何啊?”三贞论不只女娘,纵是伪娘、药娘、阉娘也有论述。

“……”少许迟疑之后,云月试探作答:“宫身乃是生死难关,一次净身一次新生。故而伪娘子、药娘子后庭初开可为元贞。去势煽除红丸,后庭再开是为复贞。劁去废根,又开后庭是为三贞……如是尚未婚配就已净身……那便是三贞不全……小三礼不全,难为贵妾……”言毕云月便是低头,一侧山雪也是默然。

安念云心知这是碰了二女痛处,立刻出言开导:“什么贵贱,还不是夫主一句话。你二人莫要为难。三贞齐备,成就小三礼者,刀子匠中除开你们母亲又有几人?”二女仍是不语。见此情形,安念云也不好接着发问,之后三人便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姨可有伴子?”云月发问。

“想什么呢?”安念云玉指一点云月额头,“你大姨我入宫就是女官非是女婢,哪里来的伴子。”

“哦。”云月捂住额头,“大姨也在宫中,那大姨也是天子的女人吗?”

“你这孩子,”安念云哭笑不得,“算也不算,”她思绪渐远,“我父只是西南一通判小官。先帝起兵之后我父便将我送入送入潜邸伺候,要说没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定是假的。但是我那时只是豆蔻之年,尚未及笄。先帝与昭贤皇后又是伉俪情深,插不进他人。我自幼读书习字,便被派到昭贤皇后身边伺候笔墨。后来立了些功劳得了昭贤皇后信重,又把我推荐给先皇。先皇一直待我以臣子之礼,不以我为后妃。磕磕碰碰十余载,大周立国。我也二十有余。但是宫中女子这身份在这,一直没有人敢求娶。又是忙于看顾几位殿下,协理后宫诸多俗事,也就息了出宫嫁人的心思。这一蹉跎就已年过三十。从先皇先后,再到摄政王以至于当今天子,都提过给我赐婚,让我在朝中才俊里挑选合眼的。但你们大姨我啊,自知年老色衰,不想去祸害别人了……”

“大姨才不老!大姨美着哩!”二女异口同声反对。安念云不算风华绝代,但是说是中人之姿定是过谦,又兼常年养尊处优,身段更是丰盈,叫一声风韵徐娘断是无误。

“哈哈哈,”安念云见四下无人,拉过二女一人亲上一口,“这小嘴这么甜,大姨我可得好好尝一尝!”

三人走走停停,终于是到了御花园。此御花园为前朝所留,本朝未有重修,只是简单打理一番。倒也是重峦迭嶂,曲径通幽,四下鸟语花香。三人游花观水,扑蝶逗鸟,轻松愉快。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一群老东西!什么玩意!?不就重新丈量全国田亩,一个个推三阻四,定是心中有鬼!还敢拿皇姐说事,看朕不砍了他们。”片刻,一道明黄的身影便是转过山石,映入眼帘。

宫规不是白学的,山雪云月当即福身到底,“臣女见过陛下!”如今二人已入侯府族谱,脱了贱籍,可算作贵女,除去正式参拜不需要跪下行礼,但是礼数还是不可不全。一旁安念云则是微微一福,她是从三品大员,除开朝会,见君也是不必跪拜。

“诶呀,安姑姑,快快免礼。”来人身着龙袍,剑眉星目,隐隐透出英气,正是当今天子曹霆。他幼时父母兄姐不是在外征战就是忙于内务,全靠安念云把他拉扯大,连昭贤皇后都说曹霆当孝敬安念云,报答养育之恩。此刻曹霆三步并作两步将安念云扶了起来。然后皇帝便是看见安念云身后福身的二人。“她们是?”

“禀告陛下,她二人乃是威远侯府的嫡小姐。”安念云恭敬作答。

“哦!”天子一惊,旋即露出喜色,“原来是二位小嫂嫂,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扶,二女哪里敢劳动天子,立刻起身后退半步垂目站好,不敢直视天颜。

小皇帝扶了个空,也不气恼,收回手又说:“不要拘谨!抬起头来。”

无奈,二女只能抬头望向天子。山雪顿觉疑惑,感觉天子面善好像在何处见过。目光一扫,又见天子身后有一笑脸,正是前些日子去向母亲颁旨的秉笔女官,后者也不言语,只是点头示意。

曹霆回头吩咐:“刘卿便先去御书房忙着吧,朕稍后就来。”秉笔女官领旨恭敬退下。

天子回身细细打量二女,啧啧称奇,似乎很是满意。二女初见天子有些惶恐,只能呆立原地任由皇帝打量。

“二位可曾收到请帖?”皇帝突然没来由的一句让二女直接懵了,还是安念云开口回答:“禀告陛下,帖子递到了尚宫局,还未转交给二位小姐。”

“哦哦哦,”小皇帝频频点头,“来了就好,一直听说要请二位,我还等着喜事呢。”

小皇帝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是开口,“你们在宫里好好玩,有人敢欺负你们,就来找我。我给你们撑腰!”然后小皇帝便说还有公务,自己走了。留下山雪云月面面相觑。

“大姨,”云月还未从突然面圣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皇帝不是都是自称朕吗?”

“嘿嘿,秋娘还说你大咧咧,这不挺敏锐吗?”安念云拉着二女在一石桌旁坐下,“陛下真性情,朕那是对着外人,自家人也就称我。”山雪云月更是茫然,什么自家人?

“大姨,”山雪拉拉安念云衣角,“陛下他……为啥叫我们小嫂嫂?”

“哈哈哈,”安念云突然捂嘴笑出了声,“不让你们母亲说,不让我说,结果千防万防没防住陛下。”笑过之后安念云挥手召来远处的女婢让其送壶茶来,待到女婢走远又是开口,“你们母亲一直不告诉你们将来的夫家为何吧?”

二女颔首,这段时间二女一直疑惑,都已定下婚事过了文定为何母亲死活不愿告诉她们夫家是哪门哪户,还让二女不要多问。以至于云月都开口询问是否是秋娘要把姐妹二人卖到塞外去,秋娘又好气又好笑,嚷着要打云月屁股。

“罢了,既然是天子说漏了嘴,那就怪不得我这老婆子了。”安念云制止了开口欲言“大姨不老”的二女,接着说:“没错,将来你们就是陛下的小嫂子。”

二女神色一凛,心中如是雷霆滚动,当今天子只有一位兄长,正是权倾朝野多年后又隐退的前摄政王,如今贵同皇帝的大君——曹震是也!

“我姐妹二人何德何能……”山雪得知攀上高枝,不喜反惊。她非闺中弱女,拉着妹妹在世间摸爬滚打多年,虽不说宠辱不惊,但是德不配位必受其咎的道理可是明白得很。她也瞬间想通为何天子面善,皇帝不就是和那日到刀子铺的贵人容貌相似吗?

“莫慌,”安念云一把按住二女小手,“你等可知为何一直不对你二人明言?就是想拖些时日观你二人德、行。君后早有懿旨,等到时机成熟就会下帖子请你们二人过府一叙。你看这不,帖子一早就来了。我本想等晚膳时再交予你二人。今夜你们本就要宿在尚宫局,明早自然有人陪你们去无忧山。”大君贵同天子,一切礼制亦同天子。所谓妻同夫荣,大君正妻自然贵同皇后,故称君后。而无忧山,正是大君府邸无忧宫所在。

虽得安念云开解,但是二女仍旧是回不过神,半响才缓缓称是。

安念云观二人神色,知道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也就不多提。看看日头,就领着二人回了尚宫局。等到宫女端茶归来才知安尚宫已走,懊恼失了个露脸的机会。

等到一行三人回到尚宫局,远远就望见四人立在尚宫局前,正是此前唤来两对阉婢女婢。看到三人归来,四婢子连忙迎上来行礼,“见过安尚宫,见过二位小姐。”

云月拉起一位阉婢的小手,“妹妹可还识得我?”那阉婢还在打量云月,云月却突然发觉一侧女婢正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察觉到云月的目光探究,那女婢连忙低下头。云月顿感莫名其妙。当她还在回想是否得罪了对方,看破了端倪的山雪已经赶忙出言解释,“我二人乃是刀子铺的刀子匠,这二位妹妹正是我们姐妹两分别净身。今日有缘遇见了,便想着为二位妹妹检查一番,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听到此言,四位婢子皆是神情一松,立刻躬身称是。

“去吧。”安念云允了之后便自己忙去了,山雪云月领着四婢子入了局内一僻静厢房,早有大宫女带来了二阉婢的锁具密钥在此等候。

“几位妹妹如何称呼?”山雪领着几人进门。

“回小姐,奴婢叫弄影,”出声者正是刚才瞪着云月的女婢,她指一指被云月牵着的阉婢,“她叫弄香。”

而另一对女婢阉婢也自报为纱蝶,筱蝶。光听名号便知是两对伴子。

“哦。”山雪微微颔首,心下了悟,又起了试探逗弄之意,便是指了指一旁的床榻,“弄香与筱蝶躺下,你二人帮她们脱壳。”脱壳二字咬地很重,言毕便是递出两把密钥。密钥刻有名字,断然不会搞混。

二女婢闻言俏脸通红,但却没有言语,默默接过密钥开始为阉婢脱锁。脱壳礼是私密大礼,平日并不会如此措辞,只说开锁。但是二女婢也不好争辩,只能埋头干活。

几下动作,阻泉、锁具皆是去除,露出百嫩玉箫和其下两道阉痕。山雪云月刚想上手检查却被弄影打断,“禀小姐,我等之前小解,此刻还没到冲洗的时辰。她二人下身藏于锁内,怕是还有秽液沾染,还请小姐准许我等为她二人清洁,以免污了小姐玉手。”山雪见她态度诚恳便是点头允了。本想她们会取来毛巾之类擦拭,没想到弄影与纱蝶跪到自家伴子腿间,一口便是将玉箫吸入口中吞吐,然后香舌游走将玉箫四周乃至阉痕都细细舔舐一遍,弄香与筱蝶也是嘤咛不断。山雪云月哪里见过这种清洁之法,霎时脸红。片刻二女婢起身立定,“小姐请。”

山雪云月已经回过神来,立刻凝神查看起来。二阉婢阉痕都是齐整,愈合也是极好,探摸周遭肌肉也未见粘连。云月还嘀咕了几句“不错不错。”看来很是骄傲。

检查结束,又要装回锁具,刚拿起锁具山雪便发觉面前的玉箫软糯,不知要如何插入阻泉。

“小姐,还是让我二人来吧。”又是弄影出言。得到同意后,她和纱蝶又是跪入自家伴子腿间,含住玉箫吞吐,进而吻上后庭,将小舌来回刺入,手指也在会阴反复点按。山雪在一旁看的仔细,而云月已经羞得偏过头去。几个回合两个玉箫便是颤巍巍地立了起来,虽然还是绵软但是好歹直了。而女婢眼疾手快套上锁具然后将阻泉小心插入,一面看着手上操作,一面望着自家伴子的反应,看来也怕伤了对方。

很快锁具装好,女婢又帮阉婢整理衣裙。山雪云月各自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送四人离去。望着四人两两牵手离去的背影,山雪突然发问:“妹妹可知刚才那弄影为何瞪你?”

“对啊,她为何瞪我?我之前也没见过她。”云月也是狐疑。

“你刚才牵着弄香的手。”

云月露出不解之色。

山雪噗呲一笑,“还能为啥?吃醋了呗。”言罢便是笑个不停。

又是一夜无话。

待到天明,晨钟刚刚响过,山雪云月就起身用膳沐浴。待到梳妆之时倒是吃了一惊,因为安念云挥退了寻常女婢引入一位女官。

“陈尚服,这边请。”安念云握着女官的手,很客气地将对方带入房中。

山雪云月识得此人,立刻行礼,“小女见过陈尚服。”此人便是尚服局陈尚服,为宫内执掌一切服饰冠冕之人。

“多礼了。”陈尚服客客气气给二人打了招呼,二女哪里不知,这是安念云的面子。

“你二人今日要拜见君后娘娘,切不可怠慢。我特意请来陈尚服来为你二人梳妆,要论女子衣裙、头面、梳妆,这天下无人能出陈尚服之右。”安念云开口解释。

“安尚宫过誉了,”陈尚服细细打量了二女,“二位小姐真是好颜色,能为二位梳妆也是我的荣幸了。”

之后又是客套一番便是让二女在琉璃镜前坐定,开始梳妆打扮。整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等倒安念云领着二女出宫之时,所过之处人人侧目,只觉安尚宫身后跟着两位下凡仙子,韶颜稚齿,出水芙蓉,秀而不妖,美而不艳,陈尚服果然好手段。

一路走着,安念云一路交代:“你们母亲已经知晓你们接了帖子,你们无需担心家中。君后你们见过,非是寻常后宅妇人。娘娘不会斤斤计较,你们按规矩奏对就好不用忧虑,只需守礼。君后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莫要欺瞒,也莫要妄言,更不要多问。”二女不断点头称是。

出了宫门早有一辆宫中规制的马车在候着,车旁站着一位女官。

“二姨?”不待走近,二女便是认出女官正是自家二姨洛容。

二女莲步轻移,上前行礼。

“瞎客气。”洛容本想摸摸两个丫头,但一看那发髻技法非是凡品就收回了手,转而拉起两人柔荑。

“二姨这是入宫?”云月询问。

“非也,二姨也去无忧宫,就陪着你俩一块了。”

“哦,二姨也得了君后娘娘的帖子?”山雪也好奇。

“非也,二姨是去述职。”二女看看自己的一身华服

,再看二姨的端正官袍,确实像是公干。只是心中奇怪,教坊司掌握宫廷声乐,自是挂靠礼部。二姨不去礼部述职,为何去无忧宫?

“容儿,”安念云叫过洛容,“丫头们第一次去无忧宫,一路上你多提点,千万莫要让她们冲撞了贵人,照顾好她们。”

“姐姐放心。”

“还有……”

“姐姐?”

“照顾好你自己。”

“……”

无忧宫在无忧山中,离京城有好几十里地,但是朝廷铺设了驰道,车马行于其上倒是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宫门之前。在马车行时,车中自然聊了起来。

“换做平日里,见到我你们俩早就一左一右扑上来了挽着了。今天怎么这么矜持?”洛容笑意微妙。

“我和妹妹刚学了宫规,知晓宫门前不可奔跑喧哗。”知道被看出破绽的山雪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我看月儿可是都抬起脚跑了一步又收回去了。”

“……”一句话就让山雪无言以对。

“呵呵,”洛容缓缓摸上一旁云月的马面裙,隔着刺绣裙面摩挲着,“我竟不知这锁具插上阻泉之后能让你们这两个丫头这么听话,远远看着还以为来了两位郡主公主。”

“二姨……”云月都缩到马车角落里去了,但还是躲不开洛容的魔爪。她腿间此刻正规规矩矩带着贞操锁,尿道入了阻泉棒,当时跑了一步,立刻玉箫疼痛只能止步慢行。此次是去有真正宫廷女眷的后宫,锁具、尿道栓都不可少。

“雪儿你呢?可习惯了阻泉?”

“未曾……”这是实话实说,调教时日尚短,每次插入阻泉山雪都感刺痛。

“那倒不必担忧,”洛容笑容狡黠,“你们将来本就不必戴这阻泉的。”

“真的?!”二女一喜,齐齐出声。

“那是,你们以后可是要入锁阳钗的。”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二姨!”二女立时不依,要不是怕搞乱服装发髻定要抱着这位美二姨好好闹腾一番。

话题兜兜转转就到了二女最近的课业、见闻之上。

“所以你俩见过什么是伴子了?”洛容摆弄着云月的小手,抬眼问对面坐着的山雪。

山雪颔首:“宫中规矩甚多,有些新鲜。”

洛容嗤笑一声,“你们可知为何宫中用宦官、阉娘?”

“宦官、阉娘子皆是残缺之身,不可行人道,可保后宫清白。”云月不假思索,诵出教案。

“呵呵,保后宫清白的法子多了……上个贞操锁就行了的事却要靠阉人,都不过是托词。”洛容又是冷笑,“阉人无后无家,除了敛财难有叛逆之举,最是好拿捏。帝王用之如臂使指。”

山雪云月顿时骇然,如此诛心之论让二人无言可对,只能低头装死。

“嘿,”洛容对二位侄女的默然全不在意,“你等可知为何无宠女婢年满二五便要出宫?”

二女已经全然不敢接话,继续装死。

洛容拍了拍云月的白晰手背,“因为不可靠。”

“女婢年岁浅时,还有侍寝可能,一日爬上龙床就能鸡犬升天。那时天子自然能够钓着女婢,任意驱使。待到女婢韶华逝去,承宠无望,那就保不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女人嘛,两腿一分,环住哪个男人就是靠上哪个,遑论肚中宫室要是有了种,自然心也变了。难保不和宫外勾结上。既然不再可靠,可不得赶出去。要不是女子净身死伤太多,怕不是女婢也得全阉了。都是些帝王心术罢了。”洛容继续把玩着云月的一双玉手,感到云月手心已经冒出冷汗。

知道二人心神震颤,洛容点了点二人琼鼻,“莫要担心,二姨我也只是和你们私下聊聊,闺中密谈,不碍事。”

好个闺中密谈,这里随便传出去一句就是妄议天子,指斥乘舆,杀头大罪!

“二姨……说的是。”山雪挤出个略好于哭容的笑脸,心中腹诽,“好个美二姨,如此媚佳人,全是虎狼词!”

山雪本想就此揭过,没料到云月却是开口:“那女官又是如何?”

“这个嘛……”洛容略微一顿,“女官毕竟是精挑细选,宫中女官在天子嫔妃之侧,可是被天天盯着。再者,女官年岁在那,就算要勾搭人……”似乎想起什么,洛容顿住没有再说。二女却是明白,这是想到大姨,不便多言了。二女在宫中见过几位女官,都是年岁三十上下,放在民间确是老姑娘无疑,怕是难以婚配,但是大姨是长辈,几人都不敢有不敬的心思。

山雪此刻却是打量起洛容来,纵然是官服在身也是压不住的妩媚,略施脂粉,人面桃花。洛容心思敏锐,一下就察觉了山雪偷偷投来的目光,“雪儿可是想问宫外的女官?”

“山雪不敢。”山雪立马低头避开洛容玩味的视线。

“嘿,有何不敢。你们看看宫外的女官都是什么人就明白了。且不说你们母亲,是宫了身子的,就看看二姨我是什么人?暖床怕是别人都嫌脏,还哪里去勾搭男子。就是翻云覆雨一番也不过露水情缘,长久不得。就算走运怀上,别人也当是野种,作不得数。此事我知,天子更知,自然放心。”

此言一出,车内陷入死寂,连云月都后悔自己为何挑起话头了。秋娘曾说洛容会说些别扭话,让人没法接,这下二女算是见识了。

沉默了好一会还是洛容主动打破了死寂,“安姐姐交代了让我看顾你们,我就先给你们说说无忧宫的人、物、情势吧,免得到时候不知深浅。”

洛容浸淫官场多年,思路清晰,论述简明,也没说几句话就勾勒出无忧宫的轮廓大概。

无忧宫分前殿后宫。前殿乃是大君办公官署,后宫则是大君与后妃居所。后宫规制,立超品皇后一位。策正一品贵妃一位,又慧妃、淑妃、德妃、贤妃各一,从一品,合称为四妃、四夫人。下有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各一,正二品。再下有婕妤、美人、才人,各级可有九人,依次为三四五品。其下还可有六品宝林,七品御女,八品采女,数目不定。自九嫔以上尊称娘娘,以下为小主。无忧宫妃嫔封号前一律冠以大君二字,简称君,以区别京中帝妃。

山雪云月已经细细学过宫妃规制,但此刻还是感到晕眩,再一想自己阉娘子之身在这脂粉堆里怕不是要被欺负,一时间都是气滞。

洛容倒是不急不慢,娓娓道来:

大君对女色节制,目前后宫妃嫔位份多是空置。只有大君后,大君惠妃二位娘娘在位。

一听后宫目前只有两位主子要伺候,二女神色稍缓,长吁一口气。二女都已净身,三贞不全,这在寻常人家都是往贱妾排的,始终是会有其他高位娘娘在头上。虽然现在入了侯府族谱,算是勋贵女,能得优待,怕也就平妾顶天。前朝有些勋贵人家的嫡次子、庶出子生得好皮囊,被送入宫作阉妃,三贞齐献,便是极受宠也就九嫔而已。

洛容倒是没有在意侄女们的小心思,继续介绍:

君后将门女出身,一身好武艺,不拘小节,与大君鹣鲽情深,切莫挑拨,千万千万。

二女神色一凛,忙道不敢。

洛容又言君后不喜庶务,宫中大小事多是大君惠妃徐氏徐惠妃协理,连凤印也是徐惠妃代管。徐惠妃年长,曾为潜邸旧人,大君和君后幼时便伺候在侧,最受信任,君后和大君都爱唤徐惠妃一声姐姐。徐惠妃为人和善,又喜礼佛,是好相处的,一定要多多亲近。

闻言,二女心中大安,看来这无忧宫中并无刻薄妃嫔在位。

洛容思忖片刻,暗暗梳理是否还有遗漏,片刻又是开口:

大君有意节俭,限制无忧宫开支。无忧宫未设六局,无有尚宫等女官,只设宫正女官一名,目前空缺。各宫管事、执事、掌事亦是取消合并,以宫妃身侧贴身大宫女充任,称为掌事宫女,本是一位娘娘有掌事宫女二人,但君后未设,只徐惠妃身侧二人而已。虽是婢子,但掌实权,不可对其无礼。

山雪云月又是连连称是。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洛容自付该说都已尽说,便主动相询。

“二姨,您还一句没说大君如何。”山雪苦笑。

“嘿,他呀……”二女又是一抖,这口气,说是大不敬也不为过。

洛容想了想,倒是正色肃容,“治世大能,当世英雄。”短短八字,复不言语。

不多时,马车入了无忧山。此时初夏,山中反倒如春,四处莺飞草长。然后车速便是慢了下来,非为路况之故,而是此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断有全甲军士拦车查验名帖。山雪云月不由收起了赏景的心思,端正坐姿。

过了两刻钟,马车终于停稳。轿厢外传来赶车婢子言语:“大人、小姐,无忧宫到了。”

此处乃是无忧宫侧门。无忧宫规矩同是皇宫,正门只为主君开启,便是君后也只在立后当日入正门。但若主君夫妇同游,便同走正门。今日二女受无忧宫女主相邀,能从君后所用侧门入,已是荣宠。

查验名帖核对身份后,三人便是被军士放入,自有宫婢恭敬在前引路。又过几道宫门便见视野忽然开阔,小桥流水,落英缤纷,如是世外仙境。听闻君后嫌弃皇宫形制呆板,兴建无忧宫时下懿旨改了图样,故此无忧宫多是保留自然山景为园,颇有返璞归真之意趣。又行几步,突有一队宫人簇拥而来,为首者衣裙华丽,气度雍容,身段婀娜。还未待山雪云月想出个所以然,对方却是先开尊口:“洛大人别来无恙。”

洛容当即叉手福身:“下官见过慧妃娘娘!”

一听此言,山雪云月也是赶紧跟着福身。

“洛大人快快免礼!”徐惠妃迎上前来,亲自扶起洛容,态度和蔼,又拉起其后二女,“这便是威远侯府的二位妹妹吧?”声音平和,让人顿生好感。

这时二女才能抬头打量这位大君惠妃。只见其人唇红齿白,眉目有情而不媚,体态丰盈却不淫,当真是风华绝代。再品其气度、年岁,当是比秋娘、洛容略微年长。

“几位难得来此,君后早已候着。我听闻马车已经入山便寻思着出来迎你们,没想到你们尽然如此之快。”

“劳君后挂记,又劳娘娘屈尊降贵相迎,我等惶恐。”洛容赶紧带着二女行礼。惠妃相迎,这确实是个不得的礼遇。

“莫要客气,将来都是自家姐妹。”徐惠妃温言软语,侧了一下身示意三人跟随,便要移驾。

“禀告娘娘,我还有公务在身,要向大君述职,暂无法相陪,还望娘娘与君后恕罪。”洛容却是一礼。

“哦,如此之急?不能先见了君后娘娘,用些茶点再去拜见大君?也就片刻。”

“公事重大,恕下官不敢耽搁。”

“那便如此吧……你莫要忧虑,我会向君后娘娘解释。”

洛容拜谢之后又叮嘱山雪云月几句便是离开,望着她的背影,徐惠妃长叹一声,然后立刻敛容对二女笑道:“那妹妹们就跟本宫走吧。”

二女惶恐作答:“但凭娘娘吩咐。”

徐惠妃捂嘴而笑,“叫我徐姐姐就好。”她本欲牵起二女但见二女神色拘谨便改了注意,转身走在前面,一侧女婢示意二女跟随,二女知是掌事宫女立刻点头致意然后赶紧跟上。

此时阳光透过满枝繁花,星星点点洒落林间,徐惠妃发上凤钗步摇皆是闪闪,金凤衔流苏,一步是一摇,雍容华贵自显,珠光宝气四溢。紧跟在后的二女自然把目光投了过来,刚才被惠妃娘娘的华服美貌震住,倒是忽略了一众钗环,此刻一望却是大惊,二女对视便知对方也是惊愕。惠妃发髻之上正簪着三支步摇凤钗,正是奇数!惠妃娘娘乃是阉妃!

阉妃无奇,但位列四妃就是惊人,非是寻常阉娘子也!

早在梁朝,曾有一帝,强立一位阉妃为后。结果无嫡子,八王夺嫡,乌烟瘴气。而且一些大户大族也视此为终南捷径,培养庶子为阉妃,一人受宠全家得道。远快过诗书传家,科考中举,行伍立功。此后便有了规矩,阉妃三贞不全,只可纳为小主,不得封高位。但是上有多情君王,下有氏族对策。既不可三贞不全,那就先不净身,只将皇帝相中的伪娘子、药娘子置于宫外别院,不入内宫,下身施以锁具,密钥藏于天子。皇帝有意之时,便可来此别院宠幸,取其元贞。然后煽除红丸入宫,如此可保三贞无缺。朝臣见此,又苦思冥想一计。其言为妃者,受君王雷霆雨露,当有非凡坚毅之志,故寻常利刃煽身之法难能考究充分,将以非常之法煽之。

“以锤煽之。”秋娘当年授课时轻飘飘的四字此刻却如脑中雷霆炸响,云月喉头微动,转头看向山雪。后者此刻正怔怔盯着身前惠妃裙摆,似乎想要一探裙下究竟。

自粱朝末年始,阉妃想得高位便是只余一法,正是锤煽。阉妃宫身之时不以利刃割去红丸而以重锤击碎红丸再行割除,此间险恶一听可知一二。多少阉妃都被吓退。阉妃若是以刀煽净身,最高只可封为九嫔之一,再无升位可能。只有熬过锤煽才有封妃之机。

云月纵是刀匠,但从未见过锤煽,此时惊愕却不敢言语,只能强压万千思绪默默跟随。

突然天光一亮,花团修竹都已甩在身后,一行人竟已经迈入一片平整场地。

“嗖!”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寒光凛冽之中,如有雷电贴地游走。定睛一看竟是一红衣女子柄持马槊在手。拦、拿、扎三势干净俐落,闪转腾挪之中如是红龙飞舞。马槊横扫,罡风阵阵,惊起片片花雨。抬枪一刺,雷霆闪闪,竟将落英穿在枪头。女子余光一扫看见来人,抬手一扬马槊顺势飞起,“唰“的一声竟是落入一侧枪架,分毫不差。

”可算来了,我这都急了。“女子拍一拍手,顿是展颜。

如说徐妃一笑,如是拂柳春风,煦熏醉人;那此女一笑便是冬日骄阳,融冰透雪。

云月已经呆住,傻傻鼓起掌来,不住念叨:厉害……厉害。

往日刀子铺日子枯燥,云月最喜拉着山雪往说书先生那里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那马槊非是戏台杂耍花枪,乃是战阵杀伐之器。前些日子入了侯府,见了父亲所留遗物,就有一把马槊。云月撺掇山雪一块去挪,竟是吃力难动。如今见红衣女子舞动如飞,心中顿时拜服,只当见了武林高人。心中翻涌之间,那女子已然到了跟前都无动作。

”诶哟……“云月腰间一痛,霎时回神,却见山雪已经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左手掐在自己腰上。

见云月还不动作,山雪大急,手上又一用力,掐住嫩肉就把云月拉到地上,云月反应不及,差点摔倒。山雪又惊,立刻把她扶正,帮她归置好手脚作出端正跪姿,然后带头大礼参拜:“臣女武山雪拜见君后千岁!娘娘万福金安!”

云月后知后觉立刻恭敬叩首:“臣女武云月拜见君后千岁!娘娘万福金安!”

“好了好了,我这没这许多虚礼。”君后娘娘上来就想把二人拉起。二女一惊,赶忙自己站了起来

看着二女慌慌张张跪下又爬起的样子,君后乐不可支,边笑边是摆手,”仅此一次,又不是逢年过节干嘛这么正经,以后不许这么拜了,脏了衣裙。“其实地上铺了草席,二女衣裙并未染尘埃。

二女只能恭敬称是。

”月儿,喜欢我那兵器?”君后早就注意到云月偷偷在瞟那马槊。

“启启……禀娘娘,月儿看娘娘舞动马槊好生威武,真的好厉害。”云月心中没底,嘴上答非所问。

“哈哈哈,月儿是拍我马屁吗?”君后又是大笑,毫无寻常女子的拘谨,与那日在刀子铺的肃杀也是截然不同。

“月儿不敢!”云月又是慌了,当即就要跪下却被君后一把扶住。

“拍姐姐我的马屁有什么不好,正拍在姐姐我屁股上,姐姐欢喜。”此言一出,山雪云月都是失语。

“咳咳咳。”一旁的徐惠妃赶紧假咳打断,“君后娘娘慎言。”

“诶哟徐姐姐你别像个老道学似的,都是自家姐妹怕什么。”君后满不在乎,突又问:“喜欢就是喜欢,月儿要是有意我可以教你。”

云月受宠若惊,又是想跪,连带山雪都准备一起跪下谢恩,结果这次却被君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你们怎么回事?安姑姑那只教了下跪?再敢跪姐姐我可就打你们屁股了!”二女羞赧,手足无措立在原处。

“徐姐姐也帮我盯住这两个丫头,要是敢再跪,我把她们娘抓过来一起打屁股!”

“知道了,谨遵娘娘懿旨。”徐惠妃捂嘴偷笑,心知君后不是当真。

君后凤眸却是一扫众人,“咦?洛大人呢?没来吗?我明明发了请帖的。”

“洛大人公务在身,去前殿向大君述职了,不知何时才能回,还请君后娘娘恕罪。”徐惠妃收起笑容正色作答。

山雪却是心中一惊,她分明记得二姨母说未受邀请只为公务。

君后却是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挥手唤出婢子,“你去前殿给大君带个话,就说洛大人是我的客人。她不到,我不开宴。”

”嗯……“君后娇颜微动复又露出笑容,但是山雪却从中咂摸出几分落寞。只听君后娘娘又说:“本宫本就是等不及了才在这武枪弄棒,你们别在意。且容本宫更衣。徐姐姐劳驾带着妹妹们在这园中走走,熟悉熟悉。要是渴了、饿了,就安排些茶点。”

“领旨。娘娘放心。”徐惠妃恭敬福身,山雪云月连忙也是福身。

也不拖泥带水,君后转身就走,只有少数几个宫人跟上,几个呼吸就在林间失去了踪影。

徐惠妃沉默片刻,拉起二女,又是展颜,“妹妹们陪我走走吧,这园中意趣多多,姐姐甚是想找人分享。”二女上善若水,点头称是。

一行人观山中冷泉,游缤纷落英,逗草上梅鹿,饲林中白鹤,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此时距离晌午还有些时间,倒也不急。徐惠妃玉手一召,立刻有一高挑阉婢上前,此阉婢穿上等宫女服饰,定是掌事宫女无疑。

“修竹,你去传些茶点,多上些品类,看看妹妹们喜欢什么。就取那冷泉煮茶,也作些果子饮。”修竹领命立刻退下。同时立刻另有一掌事宫女出列安排设下蒲团,席面于树荫之下,以供茶饮、休憩。

等到一切妥当,这位掌事宫女又是亲自引几人入座,态度殷勤。

“谢谢姐姐。”云月谢了一句。

“小姐折煞奴婢,当不起小姐一句姐姐。叫奴婢修花就好。”掌事宫女客客气气。但是想到洛容的嘱咐,二女都不敢怠慢,还是称谢。

看着婢子们忙前忙后,徐惠妃却和山雪云月攀谈起来。

”你们母亲近来可好?“

”谢娘娘关怀,母亲身体还好,就是忙碌,最近除了公务还要照看弟弟。“山雪立刻回答。

”呵呵,那可真是难为她了,第一次带孩子。等到孩子大点我就请你们母亲也过来。好多年没见过她了。”

二女心中讶然,山雪立刻开口:“哦?娘娘与母亲是故交?”心中却又有些明白:徐妃娘娘是潜邸旧人,母亲秋娘亦是潜邸旧人,互相认识不奇怪。

徐惠妃浅浅一笑没有回答。此刻茶点已经布置妥当,回到徐惠妃身后立定的修花、修竹二婢一见主子不语却是心中了然,立刻各向左右走出,打出一个手势众婢子就分为两列跟在两人身后走远了。片刻,修花、修竹归来,又是立在惠妃身后。

山雪云月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要说些私密之事,竟隐隐紧张起来。

“我和你们母亲何止是认识,说大有渊源也不为过。”徐惠妃一顿,示意二人用些茶点然后继续说到:“你们母亲当年可是潜邸丫鬟堆里的名人。”

二女虽然细细品鉴着金贵的宫廷糕点,耳朵却是竖起,母亲的旧事,怎么可能不敢兴趣。

“你们母亲也是苦命人,据说家在北方。北狄南下打草谷,把村子屠了。女子和长相清秀的男童就卖做奴隶。你们母亲就被人牙子给卖进西南的小倌馆子。过了几年,先皇追查和北狄勾结的商人时查到了经手的人牙子,就把你们母亲也救了下来。当时你们母亲已经被养作了伪娘子,完全已是女子做派。问她叫什么,只记得姓秋,索性就叫秋娘。她也没了归处,索性到了府上做个丫鬟。但是她没净身,也没服转凤丹,年岁不大但已经隐隐有几份男子骨像,很是高挑,实话实说这反而让她更清秀了几分。昭贤皇后认为把她放在女眷内宅不合适就放在外院伺候。她性子倒也是个野小子,上树掏窝,下河摸鱼什么都干,哪里像个姑娘家。当时姐妹们都说秋娘是不是会变回男子。结果她一来二去和一个杂役玩的特别好——就是你们父亲,武清。”

山雪云月听的津津有味,敢情这比话本子还有趣。

“后来天下越来越乱,先帝认为不能坐以待毙,开始整顿西南道的兵马备战。武清就自己报名做了步卒。刚开始也就只能借着剿灭山匪练兵。山匪都是地头蛇,占着地利,其实不好对付。先帝爷也吃过亏,被伏击过几次。有次武清回来全是伤,神智不清,话都说不清楚。秋娘一边哭一边照顾他,结果你们爹一会叫她秋羊,一会叫她秋墙,把你们母亲吓坏了,以为武清傻了。后来武清伤愈之后觉得好玩,还这么胡叫。秋娘就委屈,抱怨武清不讲情义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你们爹嘴硬说秋娘本来就没名字,秋娘不过昵称,和阿猫阿狗一类,气得你们母亲大哭。”

“父亲好欠打!”二女心中都是此番念头,但是不可言父过,只能低头拿茶点堵嘴。

“你们那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一看秋娘哭马上就怂了,又不知怎么开导,居然说我给你取个名字。你们那爹当时就是个大老粗,也不知道怎么搜肠刮肚想出来个月字,说是中秋佳节有月,阖家团圆,月亮又美,定是好字,正好配美人。那可是在伤兵营啊,又不是私下,他就那么大咧咧地说。当时刚上任的庶务女官也在这里巡视。哦,你们认识,就是安姑姑,当时都叫安姑娘。安姑姑一看秋娘是个姑娘打扮,又不是妇人发髻,以为她是黄花闺女。再看你们爹一副兵痞做派,安姑姑立刻就来气了,指着武清就骂:待字闺中,待字闺中,女子闺名只有二人可取。要么是父,要么是夫。你非她父,你是她什么人?!调戏伤兵营护理娘子,看我不把你刚接上的骨头全拆开。说罢就叫人把你们爹拖出去打。秋娘扑到武清身上挡着,死命求情。你安姑姑不明就里,就问:他是你相好?我当时也在充任护理娘子,亲眼看着你们母亲的脸烧成猴子屁股,落荒而逃。还好你们爹逃过一劫。”

“大姨,女相,威武!”

二女在心中默默给安念云磕了一个,差点就要把将来的大将军给杖毙了,气派。

“再后来嘛……军队调动越来越频繁,战斗也越来越多,武清倒是和秋娘来往更密了,每次回来都给她带礼物,当时已经有人笑话武清是不是想讨秋娘作妾,都被武清打了。大君也开始自己带兵,大君天生帅才,先帝都说自愧弗如。大君把周围的山匪叛军很快都剿灭了。你们爹倒是有两把刷子,很快做到伍长、百夫长,被大君点为亲军。亲军那是有战马的。武清趁着回驻地休整,就时不时带着你们娘出去骑马。你们爹有个坏毛病,好酒。宅子里管的严,非宴无酒。军中刀光剑影无酒不欢,放的宽。每次他和你们母亲去跑马都带着酒,结果秋娘还给喝上瘾了,都怪武清!酒为色之媒,你们母亲一喝酒那小脸红噗噗的,娇过多少女娘。后来果然就出事了。有天突然秋娘就缺勤了,而且是一整天。当时是在打仗啊,谁知道是不是敌人细作摸进来了。安姑姑是个细致人,认为不可大意,立刻就查。结果发现人就在屋里,躲在被窝里哭。谁问都不说。还是安姑姑看出些端倪,把人都赶走了,自己上去掀了秋娘被子,直接扒了了小衣亵裤查验……本宫知道对子骂父乃是无礼,”徐惠妃一顿,连自称都变成了本宫,“但是本宫还是要说,你们那爹,年轻的时候真不是个东西!”

山雪云月身子一震,连忙放下茶点,起身就要请罪,却被徐惠妃挥手制止,“你们起来干嘛,继续吃你们的。”二人谢过又是坐下拿起茶点。但是其实刚才就已经是假吃,听着父母的房中秘史实在太过尴尬,二女直想刨个坑钻进去,只能佯装醉心美食。

“你们母亲伤成具体什么样,我不知道。只知安姑姑翻出好多条带血的小衣、亵裤。安姑姑大事上铁面无私,但是这件事情上反而心软,只对外说是病了。然后无病假缺勤扣了些例钱拉倒。后来安姑姑就要找武清算账,算他走运,当时随着大君往北面争夺平原去了。不过从那以后我每月去药房领转凤丹的时候,也会碰到你们母亲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亵裤不知怎么销毁不全被人发现了。虽然只是外院的婢子,但是身契和内院女婢可是一般无二。没有主家指婚就勾搭上了男子,这叫啥?我现在都记得告示上那个四个大字——无媒苟合!安姑姑来求我帮忙,我年长长公主几岁,幼时伺候过长公主,长公主念我这旧情。而安姑姑因为被牵连,已经直接从女官被贬为女婢了!长公主是侠义心肠,一听这事就说罪不在秋娘,然后就带着我赶过去。好险好险,赶到时秋娘已经被装在猪笼里准备沉塘了,慢一步你们就没母亲了。”

二女脸色如土,皆是后怕。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在潜邸是呆不下去了。你们母亲被扫地出门,住到隔壁村子里去了。每个月长公主都会接济她,让我送些银钱,我本想帮她搞到转凤丹,但是实在不行,这药在西南实在太稀少,在潜邸都是鲜制鲜发,可丁可卯,一颗多的都没。我劝秋娘要么算了,药也没了,干脆改回男装吧,结果她就哭说做不得男子了,已经是女人了。她无田亩,自己也就养些鸡鸭算是外快。村里有位老嬷嬷,做一些阉鸡阉猪的活计,秋娘会让她帮忙阉鸡。嬷嬷操作的时候秋娘就在旁边看,偶尔搭把手。听说是有天去阉鸡,结果看到嬷嬷在阉猪,那猪力气大,嬷嬷年老摁不住被撞倒了,眼看就要被踩踏秋娘立马上去制住了猪。嬷嬷留她用饭,期间对她说:姑娘是药娘子吧,而且已经断了药。你们母亲当然吃惊,问嬷嬷怎么知道。结果嬷嬷起身解开衣裙给秋娘看,秋娘一看嬷嬷腿间空空,但是又无有女阴,一下知道对方是阉娘子。嬷嬷才说自己其实以前是京城的高阶刀子匠,岁数大了想要死在故乡就回来了。几十年的经验在那,一眼就识破了秋娘,本不想多管,但是秋娘没有不管她,她也就不能装作不知了。嬷嬷就问秋娘打算,这断了转凤丹,年岁再一大,女形可就无法维持了。而且因为转凤丹毒害红丸,就算变回男形恐怕将来也难生育,如同太监不男不女。秋娘一听就急了,又是哭,说自己有人家了,是被取了闺名的,必须是女子。嬷嬷忙说先不急,接着就给了你们母亲一葫芦,里面有够吃几年的转凤丹,说是京城带回来的,自己岁数大了,已经用不到了。我去送银子时见了那么多转凤丹都羡慕。后来你们应该可以猜到,秋娘便是拜在这位嬷嬷门下学习煽劁之术。”

二女恍然大悟,刀子铺祠堂里最高处有个牌位母亲时不时去祭扫,就算做了侯夫人也没断过。看来就是这位西南的师祖了,原来还有这样的因果。

“至于你们那爹,最后也跑不掉。长公主直接一封家信送去前线了。大君刚拿下南郑平原,正办着庆功宴就收到公主的信件。拆看一扫,立刻叫卫兵把喝的正高兴的武清拖出去,二话不说五十军棍,管你是不是刚升任骑兵千户。你们那爹被打懵了。大君让他立刻滚回西南,把你们娘纳进门。武清搞明白出什么事情之后倒是愧疚,他才知道差点害了秋娘性命。武清在平南郑的时候因缘际会救了个饿晕路边的小子,救活一问还是个秀才,再一问可就惊人了,居然才十岁。大君以为是可造之才就把他留下,但是后来发现是个书呆子。但是这小呆子对武清很敬重,叫他一声大哥。武清自己识字但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可不得什么都问问这小呆子。武清也自知理亏,说的模模糊糊。就说自己坏了个姑娘清白,需要立刻把对方纳进门,礼节怎么安排。小呆子是实在人,立刻问大哥既然没有娶妻,那为何是纳这姑娘为妾而非迎娶为妻,是不喜欢?武清虽知妻妾不同,但哪里知道纳和娶不是一回事,一直以为就是把人抱进屋睡一张床就行。这一听才知道纳是把人看低了,立刻改了主意。结果你们母亲某天从嬷嬷那回来直接被媒婆堵在屋里。一问才知是武清回来了。本来你们母亲是有腹稿可能会给你们爹做妾的。结果那媒人直接把三书往秋娘怀里一推,雇来的脚夫把武清变卖所有赏赐缴获换的聘礼往门前一放,然后就是你们爹的大嗓门:我问过读书人了,三书齐备,求娶正妻!”

“母亲答应了?!”山雪云月这下是实在淡定不了。

“哈哈,哪里那么容易!!你们母亲好歹已经做了姑娘家,要脸。你说要娶就娶。”徐惠妃拿起团扇掩嘴而笑,“虽说郎有情妾有意,但是你们爹之前也太过分了。你们母亲才多大,还没及笄,他居然敢用强,才喝了几口就敢这样。”

“啊,母亲还没及笄?”二女一惊,这也太禽兽……二女赶忙摇头驱散所思,为尊者讳。

“秋娘应该是又惊又喜,但还是把媒人赶出去了了,门闩一插死活不让武清进门。”惠妃娘娘抿了口茶汤,“我也不知道你们母亲当时什么想法了,但是我觉得她做得对,就是要急一急武清。再则,武清当时也是心乱,小呆子的话听了一半就跑了,什么三书齐备?聘书、礼书、迎书这三个能一样吗?迎书乃是迎娶新娘之文书,是去岳家接新娘过门时才交接。他见面就给迎书,什么意思,强娶吗?他是求娶正室还是抢压寨夫人?真真无礼!”

二女连连点头。

“后来还是长公主出面了。毕竟秋娘虽然被赶走,但是身契还在府里。长公主开了金口允了这婚事。但是你们母亲毕竟是药娘子,讲来净身之后只可为阉妾,何况她还未净身。自从粱朝立阉后出了大乱子,再也没人敢动阉妾扶正的心思。长公主当时还是闺中女子,又不是当家主母,自然就有人不认,日日都有嚼舌根的。武家族老还出了要把武清赶出族谱的议论,好在武清已是掌兵千户,而武家满门全是杂役,这下全族都指望着他出息,一时半会也不敢干什么。后来拖了半个月也没着落,武清只能连夜赶回军中。结果在他之前长公主的家信先到了。武清一进营门就被按倒劈头盖脸三十军棍,打完了拖到大君座前。大君问他:有媳妇了吗?武清半死不活地回没有。大君便说那你还敢回来,违抗军令,拖出去继续打。不瞒你们,送信的就是我。我立马请大君开恩,那小呆子秀才公也出面作保,说有法可解。大君这才开了恩。”

“哦,敢问呆……”山雪出口就觉不妥,“敢问秀才公有何妙计?”

“妙计谈不上,无非军中无戏言一句。呆子求大君立军令,之后攻取武都,头功者可允一事。之后只要大君在昭贤皇后面前说一句为将者无信,安能领军。”

山雪神色大变,她虽非文士,但是【开国实录】倒是也读过数次,武都之战大名鼎鼎。大君出千余骑兵,绕午谷过群山而入敌后,截取粮道,左突右冲,最后成功袭取平阴。旧陈所部阵脚大乱。平阴一失,武都便是无根之水,人心浮动。该面敌军又重兵在前,后方空虚,粮草所需自是颇多,一听后院起火自是没了分寸。很快中了围三缺一之计,自离坚城受死。

不需再想,山雪已经知晓这带兵出午谷是何人了。

“之后武清拿了这头功,自是向大君求个美人。大君就向昭贤皇后求情,说言而无信不可为将。皇后娘娘终是点了头。这美人自然是秋娘了。她凉了武清半月,却见武清连夜走了,心中还当缘分尽了,哭了一场倒是咬牙打起精神去你们师祖那修业。结果却来了主母允她配人的消息。秋娘正惶恐不知会被指给谁家做妾武清却又是归来,这次还带着小呆子。小呆子说一步,他做一步。先去了你们师祖那,给你们师祖磕头,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特向岳母求娶秋娘。这次就聪明了,秋娘受了委屈,再是郎情妾意也不可能一口答应,让你们师祖代为点头既能维护秋娘脸面也合乎礼法。小呆子领着他也没干见面就递出迎书这种蠢事。而且大君也求皇后娘娘给安姑姑官复原职,安姑姑依娘娘的口谕去武家敲打。虽然武家的宗法外人没法干涉,但是如果武清分家自己关起门过日子他们也不可打搅。”

“好好好!”云月居然激动地鼓起掌来,好像真在听话本子。

“看来秀才公也不呆啊?为何要叫呆子?”山雪倒是疑惑。

“开口就是古人言,让人觉得迂腐罢了。比起策论,小呆子倒是更通经意,寻章摘典信手拈来,什么事情都能给你找个出处。本来大君以为就是个读死书的,后来却觉出了其人的妙处。礼法如水,密不透风,其人如鱼,游戏水中。小呆子总能在古人的礼法故纸堆里给你挑出字缝来。大周代陈,匡扶天下,正是大破大立,怎能被许多繁文缛节绑住。但欲除去旧制,天下文人口诛笔伐之事多矣,虽有兵戈之利,总不能行焚书坑儒之事。呆书生倒是长袖善舞,几篇文章就堵住了悠悠众口。”

“哦,那到真是个大才。”二女叹服。

“诶,国朝新立,本以他的功劳可以封爵,结果他呆劲上来了,非要去科考,留了封书信就回乡考举人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徐惠妃莞尔。

“总而言之,”徐惠妃细细啜饮一口茶汤,“你们母亲还是嫁了你们爹,但是外人虽然不敢大声言语,心底却大都不认的。武家和秋娘的关系差的没边。武家人私底下骂她不如阉妾就是爬床的小倌娈童,怎么难听怎么骂。你们母亲又是认死理要面子的。及笄宴一过,她就把武清赶回军营。武清虽是个粗人但是不傻。半路上就觉出不对,打马赶回。结果发现家中无人,最后问了你们师祖才知秋娘把刀子匠大考安排在了当日,此时已经煽除红丸在蝉室里养伤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名分一事真是折磨了她半辈子。武清封侯秋娘也没混到封诰。结果武清殉国,武家人倒是立刻打上了爵位的主意。秋娘这个有实无名的侯夫人就特别碍眼,直接被一帮子族老赶了出去,除了身上穿的连钗环首饰都没带走,净身出户,好不可怜。还好天家圣明,直接封了侯府,也没下旨袭爵。”

见二女神色戚然,徐惠妃连忙宽慰,“好在秋娘已经是高级刀子匠,在刀子铺里倒是如鱼得水。而且祸兮福所伏,她在刀子铺不遇到了你们两个娇娇儿吗?”

制止二女行礼,徐惠妃又是开口:“诶,说了你们母亲的旧事,我和她的因果倒是没提几句。”

山雪云月立刻坐正,全身上下都透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徐惠妃望着二人“莫待下次分解”的架势,又是掩嘴娇笑,然后开口:“是你们娘为本宫去的势”。

二女愕然。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你们母亲出师之后可是本朝最好的刀子匠,”惠妃又笑,“不过说来倒是话长。我和你们母亲不同,我是家生子,生来就在主家伺候。上面有几个哥哥,不缺传宗接代的。我又长的过得去,便是自小被当做女子娇养。”

二女嘴角抽搐,徐惠妃姿色非凡才叫“过得去”,那自己二人当是庸脂俗粉了。

“后来我被派去伺候幼年大君,我那时长的快,比大君还高一个头,大君非要叫我姐姐,明明比我大”,徐惠妃咯咯咯的笑出声,“后来大君长到少年便去从军,我又被戴上贞操锁遣去照顾长公主。后来昭贤皇后认为大君身侧连个婢女都无,全是大老爷们,必是照顾不周。但是军营女子不便,光是月事遇到行军就是让人头疼,于是皇后娘娘便想起了我。一是我和大君熟悉二是药娘子从军方便,三是……”惠妃娘娘年上红云暗显,“大君年岁到了,床笫之事也该有人伺候。虽说那会还没取消军妓,但是那些妓子不洁,大君是厌弃的。于是才有了让我送信的事,除了公主的信还有皇后娘娘的信,就让大君收我做个通房丫头。”

“原来如此。”二女颔首。

“结果大君不同意。”徐惠妃却是苦笑。

二女又是愕然,连徐惠妃这般风华绝代大君都看不上?再想君后娘娘天人之资却又黯然,果然不如君后娘娘就不行吗,将来如何自处?

“你们莫要多想”,惠妃看出二女胡思乱想连忙打断,“大君非是嫌弃却是怜惜。我与大君幼年起便是朝夕相伴,大君舍不得让我做个通房,直接借向先帝四百里加急送军报的机会给皇后娘娘回信要直接纳我为贵妾。这本不合规矩,伪娘子、药娘子都不能直接入后宅为妾,都需要先上锁具做通房,之后被夫主取了元贞再去势,才能晋位为平妾,哪有一步到贵妾的。但是大君铁了心,直接把纳妾文定给办了,然后把文书随信一块给皇后娘娘发去。”说到此处,徐惠妃满面红光,仿佛又回连理喜定之日,“还好皇后娘娘没有怪罪,你们姐姐我逃过一劫啊。”徐惠妃又是一笑。

“后来我军攻城掠地有了问鼎中原之势,先帝先是称王后是称帝,立了大周法统。依礼大君为长子自然封王,当立王妃、侧妃。我作为贵妾反而身份尴尬,当时我还未净身,红丸未除,便是有人进言立我为良媛,这已经是恩遇,本来我只可为侍妾,结果大君又是不喜,还对我言当日纳我为贵妾便是指着让我得了这侧妃的位置,还言未娶正妃,就巴望着一位侧妃理事。”惠妃停顿片刻似在思索,“我是当真不愿成了大君的拖累,就想着赶紧净身做个良媛也好。结果大君执意要立我为侧,还与先皇争吵。后来才知就是那帮子来投的文人氏族在朝堂挑拨,搬出阉妾不高封的规矩来。大君私下告诉我,此非后宅之事,乃是在朝臣子找个由头试探君王。天下未定,这帮子氏族又做起了拿捏主君共治天下的春秋大梦。”徐惠妃心中有气,把团扇啪的一下拍在桌上。

山雪云月低头饮茶进食,非为嘴馋,当真是被吓得。后宅女子不言政事,怎么从来的路上就听了一路帝王权术,到了席上还能再听,二女皆是无语,只能假吃。

还好徐惠妃立刻打住,“你们刀子匠出身定然清楚,阉妃高封只有一法。”

娘娘开口,二女只能停下手中动作回望,也不知该不该答。

徐惠妃倒也没有考教的意思,自问自答:“锤煽而已。”好个“而已”,虽然心中早就猜个七七八八,但是听闻徐惠妃亲口说出二女心中还是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徐惠妃继续言到:“破开春囊挤出红丸之后以锤击打,待到红丸毁坏殆尽再割去烂肉。”语气毫无波澜好似平平无奇。

云月还在楞神,山雪抖胆开言:“锤煽为诸多煽法中最凶险者,一着不慎……”

“暴毙。”徐惠妃秀口轻吐二字,“非出类拔萃之刀子匠不可行此术……这便是我和你们母亲的渊源了。”

云月终于回过神来:“可是母亲曾说此法最险恶处乃如其他煽法不可麻醉镇痛。刀煽疼痛,咬牙还可坚持。锤煽之时,受刑阉娘子就算未有血崩之症亦可能疼痛昏厥而死。”

“没错,”徐惠妃凄然一笑,“我受煽之时口吐白沫呼吸停滞,是你们母亲连续以银针刺我头顶大穴又在耳后一处放血压制脑内暗处血崩,这样我才转醒……你们母亲是姐姐我的恩人。”

片刻寂静,徐惠妃轻轻叹气,“是我执意受锤煽,堵了朝臣的嘴,但是却是瞒着大君安排的。后来大君迁怒你们母亲我是没有想到,虽然只是罚俸,但怕也是得罪了大君。秋娘拖延这么些年岁才获封诰,说不的便是我的罪过……”

二女心中乱糟糟一片,想要宽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罢了,都是名分惹得祸害……”可能也是感觉气氛沉重了一点,徐惠妃有意说点好事,“我絮絮叨叨许多就是想让你们知道,大君是位重情之人,你们姐妹必得厚待。而自古妾室之祸少出夫主多自妻主,妻主妒恨才是祸根。”

”噗通,噗通。”二女哪里还敢坐着,立刻就跪下了,连此刻立于徐惠妃身后的修花、修竹都巴不得自己是聋子瞎子,赶紧也是跪下。议论妻主?那不就是议论君后?!杀头大罪!

“诶呀,快快起来,君后娘娘刚才吩咐不许跪……你们听我说完啊,”徐惠妃知道她们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想说的是君后宽仁,不是寻常妻主,最是好相处。我伺候君后娘娘多年,只从娘娘哪里得了两样东西”。

二女疑惑抬头。

“一是赏赐,二是宠爱。”仿佛还怕二人不放心,徐惠妃补充道:“莫要忘了你们是君后亲自选的。我抖胆僭越一句:你二人要牢记,你们不仅是大君的妾室更是君后娘娘的妾室。君后娘娘不可能亏待你们”。

当二女还处在否极泰来的恍然中,徐惠妃压低声音叮嘱:“总之你二人安心,我也是阉妾知道你们担心三贞之事。君后娘娘为此想了很多法子,绝对不会在名分上委屈你们。”

山雪云月只能恭敬拜谢。

此时风起,满天花雨。二女仰望,一时无语。只有满天锦绣加身,如是华服天衣。

第四章 一枝芙蓉盘桓泥淖,并蒂芍药斜依牡丹 ——教坊掌事难谈风月,探花新贵却出奇谋

感谢K.71 大佬的插画。(本文最早发表在Pixiv,当时K.71大佬为本文创作了若干人物插画,但是24年初大佬的号没了,导致几乎所有插画丢失。最后只保留下下方这一幅插画)

洛容 常服:

“知道了,退下吧。”隔着门挥退了前来传话的女婢,大君曹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撇了撇坐在右侧上首的洛容。只见洛容官服齐整,垂目敛容,端庄肃然。

大君心中自觉好笑,这丫头走进来就自顾自坐到主宾尊位一点没有客气这会倒是装起恭敬乖巧了。

“洛大人。”大君放下茶盏唤了一声。

“臣在。”洛容微微福身。

“你可听清楚了,君后一会要你过去。”

“有劳君后记挂,下官惶恐。”

“听清楚就好,别拿本尊作挡箭牌,君后要见你躲是躲不掉的。”大君忍着笑意。

“臣惶恐,臣胆小,万万不敢躲着娘娘。”洛容俯身更低就差在头顶挂上“惶恐”两个大字。

“呵呵……”大君翻了翻案上的折子,这些都是天子专门让内卫秘密送来的,“我倒是觉着洛大人胆子大得很。”

洛容闻言却反是起身坐定,直勾勾地望着大君等其后文。

“往年两百万两的白银入账,今年居然只交上来一百四十万两,教坊司的生意这么差?”

“丰年之后偶遇荒。”洛容也不紧张,开口就答。

“哦,荒年是吧。敢问是客荒还是货荒啊?”大君合起折子啪的一声拍在一旁。

“自然是都有。”

“哦,原来如此……”大君又上下打量了洛容一番,“洛大人……”

“臣在。”

“你这说法你觉得户部会信吗?”

“……”片刻的沉默后洛容开口对答,“臣所言属实,绝无贪墨,愿受查办以证清白。”

“呵呵呵……”大君语滞之余终于笑出声来,“查?怎么查?是要把教坊司的产业都一桩桩拉出来给满朝文武过目吗?这是查你还是查我,天子交代的事情还办不办了?”

大君起身在房中踱步,路过洛容面前时停下了脚步。“你啊你!”大君指了指洛容,“还胆小?简直胆大包天!!”

也不待洛容开口,大君继续问道:“我且问你,最近一年从京城到南方教坊司下属青楼官妓是不是未有新倌人挂牌?”

“扑哧……”这次却是洛容笑了出来,“我只道大君您日理万机,没想到还有闲心关心我们秦楼楚馆的风月事。如果有了佳人我定第一个通知您,肥水不流外人田……”

“洛容!”,大君一听就知洛容要开始胡说,立刻打断,“别和我胡扯!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教坊司这么大一棵摇钱树,户部天天盯着,兵部日日盼着,你居然敢把新人压着?你真当我不知你各处柔淑院里有多少雏妓受训?官妓中除了契约私妓之外大都是罪女,多少眼睛看着,你居然敢藏着?你能藏她们一辈子吗?你那好姐妹管着刀子铺居然敢和你沆瀣一气,阉妓净身的数目都敢虚报,你们两个脑袋不想要呢??“也不给洛容说话之机,大君连珠炮一般连出数问连声色都严厉许多。

洛容静静坐着等大君说完,倒是真无惊恐之态。

等了一会不见洛容回答,大君不耐:“说啊,哑巴了?你不挺能说吗?”

洛容此刻面沉如水,不答反问:“最后还是这样?”

大君莫名其妙:“哪样?”

洛容凄然一笑:“陛下的朝堂,大君的军队,还是要靠我们这些罪女的卖身钱养活。”

“你……”没想到洛容冷不丁一句,大君顿时愕然。

“可惜可惜,我也到该长皱子的年岁了。不然褪了罗衣,晾晾腿露露脚,漏它一个肩,透它半个肚兜,说不定也能勾搭上些有钱恩客,每年还是能赚些银子,司里也能少霍霍两个清白姑娘……”洛容说着就朝着领口摸了过去,作势就要宽衣解带。

“洛容!”大君一急直接一把抓了过去死死握住了洛容胳膊又顿觉不妥立刻放手只是严厉训斥:“不要发疯!”

洛容低头一看,皓腕之上五个红色的指印,行伍之人果然力大,“大君神力啊,当年您还时不时到教坊司来,也不知道别人姑娘家第二天下不下的了床。”

“胡言乱语!”大君真来了气,抬手一扫直中洛容肩头穴位,洛容身子一下软了,靠在了椅背上,但是人还是清醒。“我去教坊司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也就去找了你!”大君拂袖,如是气急。

“诶哟,都怪那时容儿无福,身子不便……”洛容虽然身体无法动弹,谈吐却是如常,“没能伺候大君。也难怪,残花败柳大君定是嫌弃的,观之不欲饮食嘛……”

“嘿……”大君一手扶额,“这么多年了,你还就念念不忘了是吧,你难道不知是我编出来教你骗人的话?”

见洛容又是不答,大君却反倒不知如何发作,返身坐回案后主位。

洛容却是突然开口:“销金窟里贩皮肉,春宵帐内贾芳华。岁岁年年落红日,朝朝暮暮泣血时。赚钱嘛,不丢人,给朝廷赚钱,更是有功。”杜鹃啼血,几多自嘲。

不待大君回神,洛容侃侃而言:“刀子铺经手阉妓数目对不上都是我之过,秋大人受下官蒙蔽代人受过,还请大君明鉴。”

“你当我傻……”大君还未说完,洛容却是继续言说也不管是不是大不敬,“国朝为减少逼良为娼,对妓子娼户户籍管理严格。民间伪娘子、药娘子都是在官方刀子铺预先缴纳磨刀银,之后凭刀子铺公文才能在教坊司注册私娼籍,可以在固定地点独立接客,娼税甚重。待卖身所积银钱妥当,决心已下,就可以再缴纳一次净身银然后在刀子铺躺下受阉,如此一遭几乎能把私娼积蓄榨干。”

肩头酥麻略微退去,洛容挣扎着坐起身如是自言自语:“私娼去势之后,更娼籍为阉妓,赋税大减。此时阉妓就可游动接客且能出堂会。此乃确保娼籍净身银钱皆入官家之手,也控妓子流动,一石二鸟。同时阉妓割下宝贝却是留在刀子铺,有钱再赎,又是一笔进项。挂靠妓院的私娼无论私家青楼官家教坊都和独立私娼差不多,姑且不提。如果是卖身于私家妓院的药娘子与伪娘子或是直接妓院出生的“妓生子”乃至罪奴官妓,她们的娼籍为集体娼籍,绑定持有身契的妓院,可以出堂接客,但是收入大头归于妓院。客人如果满意可以私下打赏。此类娼籍净身无需缴纳磨刀银,而是由妓院统一缴纳净身银,如是官妓连净身银子都省了。刀子铺对民间妓院采取量大从优,每次集体净身的妓子越多,净身银越是低廉。妓子们如同待去势鸡鸭一样排排绑好,一同净身,但是基本只煽不劁,速战速决。如需要去根,妓院要单独提出并且支付一笔斩草银。”洛容作为教坊司掌事女官对娼门之中的门道最是清楚,说起来头头是道,大君心中黯然但也没有打断她。

“民间妓院阉妓去势后,集体娼籍也会变为集体阉妓娼籍,妓院可获得减税。但是割下的宝贝都归刀子铺。妓院可以买下,用作让阉妓服帖的手段,之后也可高价卖予阉妓,榨干其私存的体己钱,这是拖延一些名妓赎身之策。妓院买与不买看其鸨儿的经营之道。妓子也可私下赎买宝贝。如是集体娼籍,价钱会低一些。但是这种私下赎买可能被鸨儿发现。因为身契属于妓院,宝贝可能被没收,将来赎身又会被压榨一次。于教坊司而言,其与刀子铺同为官署,取来阉妓的宝贝倒是免费,但是阉妓赎买之时反而加价更甚。再论赎身:如果是自赎为私娼阉妓娼籍,那宝贝赎买就会愈贵。如果是被人赎身,转为良籍,则需在教坊司缴纳化蝶银,注销娼籍。后在户部缴纳入户银,入籍夫家为阉妾。最后去刀子铺赎回宝贝。刀子铺赎买宝贝一定是要看户籍文书,所以入户银逃不掉。而如是罪奴,非特旨不可赎。凡此种种,多番盘剥,自然教坊司是财源广进。”

突然洛容话锋一转,又是言道:“对啊,我这罪奴不能赎身,那就还是娼籍,接客是应有之义。”

“前陈亡了!你是哪门子的罪奴!你是官身,官身!!”大君也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物,但是对着洛容也能被激得跳起来,一把抓起自己的琉璃茶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洛容身前捏住洛容下巴就把茶汤喂了进去,“给我清醒清醒!”虽然大君在战场上给伤员喂水送药早是熟手,但是当下带着火气不免快了些,洛容略微呛水,轻轻咳喘,大君顿时住手,没好气的把茶盏往一旁茶几上一拍。

“容儿啊,容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大君也不回主位直接在洛容身侧坐下,“你到底是怎么了?最近半年你是越来越奇怪了,说话没大没小,不知轻重,我知你心中郁结但你也不能……”

“咳咳……年老色衰,自然如此……”

“嘘!”大君直接示意噤声,阻止了洛容继续放肆。大君回身从书案上取下一个密折。此折纸张细腻,压有百花暗纹还略带着椒兰之气,正是贵女之中流行的洛神笺。大君打开密折又扫视了一遍,”要不是你每次上的密折条理清晰,我真要把你绑去太医院看看脑子了。“

密折抬头以簪花小楷写着”羽林卫密侦司指挥副使洛容报:“。

”你手下的莺莺燕燕收集消息快速翔实,未曾因为无有新人而受影响,能看出你是下了苦功的,不然我也不会装聋作哑全当不知你拖延新人梳拢。“

“承蒙大君恩遇,不敢懈怠。”洛容稍稍顺气之后柔声作答。

“哼,虚情假意,不说也罢。”

二人又是陷入沉默。

大君低头又是细细浏览了一遍密折,“你说那几家大族在串联朝臣?”

洛容颔首收起了几多凄容正色作答,“正是崔家在临安的大公子宴请了周边大族,宴中歌舞伎与陪酒清倌中皆有我们的眼线。”

“嗯,”大君亦是颔首,“你在折子里说他们串联可有证据?”

“正欲禀报,”洛容微微躬身,“世家以拥立之功本就在朝中多有权势,在民间也多旁系分支,其中出席之人多有各族代表。”

“旁系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大君请看。”洛容从怀中取出折子起身双手奉上。

大君不动声色接过还微微温热的折子快速扫视,“哦?乔装出席?亏他们想的出来。卢家和郑家的居然都来了正主。这个卢家的二少爷可是去年才中的举人,都快四十的人了。——你是如何确定他们身份的?”

“禀告大君,”洛容恭敬奏对和刚才判若两人,“散席后侍寝的浑倌人也是我们的人。其中伺候卢二少爷的正是临安名楼咏春楼的浮花茗香。”

“原来如此。“大君颔首,至于细节倒是不必多问了,“她做的很好,该赏。”

“下官替她谢过大君,也想替她求个恩典。”洛容一福到底。

“哦?说来看看。”大君好奇。

“卢二少爷偏好阉妓,但是于房中甚是暴虐。往年玩死的阉妓不在少数,皆是靠着卢家荫蔽未受追究。茗香受伤甚重,臀儿几乎被打烂,废根肿溃流血不止,后庭也是脱垂开裂,一侧乳儿险些被咬掉。如此,莫说察言观色,套话蒐集,就是寻常接客也不能了。我想速速将她接来京中救治。”

“怎么不早说?!”大君眉头一皱,“当地医师可有处置?”

“飞鸽传书说已做了急救,目前保住了性命。但是如无妙手回春之术,怕是废根就只能劁掉了,后庭也是难治,难免落下前后失禁的病根。”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来京中安置。”大君立刻恩准,但是又补了一句,“入京需要周密安排,莫要让人看出她与教坊司有关。”

“大君放心,咏春楼的鸨母与京中花月轩的鸨母是手帕交。而风月轩有几位供奉,皆是妇科名医也擅药娘子、阉娘子伤病调理。京中妓子多有于其处求医问药。借着这个名头当是无人怀疑。”

“那就好。”大君先是点头却又摇头,“人就别放在什么花月轩了,乱七八糟的地方。就在密侦司的闲置别院安排住下吧。你有我的手令,太医院你自己挑人,你知道里面哪几个是此间圣手。”

“谢大君。”洛容又是谢恩,脸上终于浮现几分喜色。

“以后这种事情你自己定就好,不必问我。“大君提起朱笔在折子边角写上批注。

“毕竟密侦司单线联系,跨区调动还是需要您首肯。”洛容福了一福身。

大君顿了顿笔,复又落下将卢家二少的名字圈了出来。“这混账既然是个惯犯定然不会收手,你让人盯着他。也派人把他以前犯过的事全部归集一下。”言毕大君略一思忖,“让你手下的浮花、牡丹们虚与委蛇就好,切莫犯险。我会让御史台监院在附近安排几个巡按御史,由头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操心。只要卢老二敢对丫头们用强,直接让护院拿了,巡按须臾就到,立马把人提到诏狱让内卫看押。”

“抓肉票?”洛容疑问。

“……怎么在你洛大人这我就是土匪呢?”大君没好气地放下笔。

“大君恕罪,”洛容起身请罪,“敢问大君拿此人何用?”

“有大用,”大君压压手示意洛容坐下,“想知道崔家想干什么,直接问此人就知道了。当然我醉翁之意不全在酒。当年,征北狄的时候的旧事我可也想请教请教。”

洛容当下了然。当年国朝初定,北狄又是南下打草谷,大君与长公主顺势发兵讨伐连战连捷,大君命长公主提前班师后者却莫名中伏被困草原,所部伤亡惨重。大君长情急之下领少数骑兵救援,兵行险着接应到长公主却发现公主被人投毒几乎送命。当时朝堂上对长公主一片苛责之声,说是女人带兵不吉,贪功冒进以至于败。但是至于为何班师行踪泄露和何人下毒却成了悬案。今日大君提起怕不是查出了什么头绪。

“他们也是一而再再而三,不知进退,取死而已。”大君又在卢老二的名字上打了一把红叉,“这次又想拿封国说事,说什么以旧制只有亲王可封国,公主不可。要降封,缩减封地食邑。其实就是想变着法子侧敲旁击阻挠重新丈量全国田亩罢了,他们在前陈兼并的土地可是不少的。我想他们应该是闻到味儿,对天子所想也猜出几分。”

“摊丁入亩,按田缴税。”洛容心中暗想。这法子大君多年前就和她提过,这是终于要动手了吗?

“容儿。”大君打断了洛容的思绪,“我这就这些事。你去陪陪君后吧。你要有闲暇时,也可多来此处走动,和君后与徐妃多聊聊天,不要一天在教坊司拘着。你要是想也可以把秋娘和安姑姑一并请来陪你。”

大君语气甚是温和,但是洛容却是立即起身告罪,“大君糊涂了,我又非无忧宫主人怎可擅自请人来此宴饮!”

“我准了,她也准了。”大君抬手指了指后宫的方向。

洛容又是沉默,不答是也不说不是,片刻后发声却是换了话头:“还未恭贺大君又得了二位美妾。”

“啧。”大君似乎对洛容岔开话题有些不满,“是不是美妾还不一定哩。”

“哦?”

“都是君后的主意,她说这是小武的闺女,不能薄待。”

“那朝廷那边?”

“你问她莫问我,她找人想的主意。”

又过了片刻,洛容在拒绝了出任无忧宫宫正的邀请之后告退离去。

“誒,我这无忧宫是虎穴龙潭吗?”大君嘀咕,然后抬手敲了敲桌角,“老七出来。”

一个身影立刻从隐秘处走出半跪,“大君有何吩咐?”

“你去太医院把洛容最近两年的医案给本尊取来,无论是官员的例行诊治、治未病,乃至秋冬进补的记录你都给本尊搞来……别的官员的你也随便抽取一些,就说本尊闲来无事关心下诸位大人的康健也检查下太医院的工作。另外去太医院的济世堂把院判张伯景叫来,他是妇科圣手,就说要给君后、君妃调养。”

老七领命刚要离开又被叫住。

“还是别叫张伯景了,太显眼。你查查他孙女张芸香,就那个品级最高的大医女,是什么时候去太医院述职,你就挑那天去取医案顺路把张芸香调出来,就说是本尊抽查太医院济世堂的外勤,不要显得太刻意。”

大君又摩挲了一下胡须,“医案有了,审医案的人有了,还要……对了,你去紧紧盯着洛容,她要是有什么奇怪的,有什么不妥的立刻上报。”

”盯着洛大人?“老七心中腹诽:刚才洛大人就够奇怪,当然大君更是奇怪,居然对洛大人纵容至此,换旁人如此说话怕是早被砍了。

“你们内卫司与密侦司本就有互相监察之责,可有疑问?”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是否需要开立卷宗?”

“不要,单线汇报。”

“是。”老七起身要走却又被叫回来。

“等等,你别去盯着。”

“大君要是不放心可以让老六盯着,他人称伏地魔,一趴趴一天,最是隐秘。”

“不要老六,不要老六,让你们内卫的九妹去盯着。”

“可是大君,九妹武功虽好却不擅侦搜监视……”

“她是女子就行。”

“啊?”

“难道洛大人宽衣沐浴你也要看着?”

老七先是一愣,须臾便是如坠冰窖,噗通就跪下了,“大君明鉴,给属下一万个胆子属下也不敢啊!”他跟了大君这么多年,很多事情虽不在明面上他或多或少还是能猜出几分的。

“给我起来,让九妹准备好就行。另外你入宫知会陛下和安姑姑,本尊要入宫拜访。”老七如蒙大赦飞也似的退了下去。

且说洛容此刻正在宫女引领下回到后宫,顺着曲折小径几个转合就到了一片花团锦簇之中,远远就瞧见林间已经摆上了席面。

君后早已更衣完毕,一身短打劲装换做了一条火红宫裙,上有金凤刺绣,展翅欲飞,气场张扬,雍容华贵。君后既来,自然坐在居中主位,而徐惠妃则退到侧席。按理山雪、云月无论身份年岁都当陪坐末席,此刻竟是被君后拥在怀里说着体己话。二女脸色酡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

“哟,快瞧。可算把你们二姨等来了。”

山雪努力挤出笑颜便算是应了。今日君后娘娘已经让她大开眼界。本以为娘娘是端庄的深宫贵妇,结果是贵妇不假,但这端庄可就得再论。君后娘娘武艺高强不逊男儿,为人不拘小节完全不是闺中弱女。而此刻左拥右抱之态更是毫无做作,全是任意而为。山雪本是欣喜有个好相与的主母,但是此刻却是犯了难。娘娘嘴上嘘寒问暖,手上却是不老实,隔着绸缎就摩挲起姐妹两的身子来。就这洛容走来的档口,娘娘的玉手顺着山雪的大腿一路向上在臀丘上捏了一把,山雪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声。

“君后娘娘万福金安!”洛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山雪感到身后靠着的玉体本是慵懒之态,此刻却坐直了,看来是很庄重地受了礼。

“洛大人快快平身,何必多礼,此间又无外人。”君后娘娘笑颜如花。

“娘娘施恩,洛容却是受不起。”如是强调,洛容又福了福身。

君后抬手一指,“洛大人快坐这。”就便把身边的上座指给了洛容。

“娘娘这于礼不和。”洛容却是未动,“惠妃娘娘亦在此,洛容不敢窃据上座。”

这下连云月都察觉不妥之处了,君后娘娘明显透出亲近之意而洛容却是刻意保持距离,虽不是拒人千里,但是亲疏之别显而易见。

“诶哟,我的洛大人啊,你就别和君后娘娘客气了,就是个私宴。娘娘也说了没那么多讲究。”徐惠妃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气氛微妙,立刻出言圆场,但是洛容仍只是恭敬肃立没有入座的意思。

这下山雪与云月都不约而同紧张起来,担心二姨于此触怒君后。

山雪感到抚在自己臀上的玉手顿住,立刻身子僵在君后怀中不敢动弹。只听君后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微笑出声:“洛大人这是嫉妒呢?”

山雪分明看见洛容眼神一厉但转瞬又复谦卑之色,“下官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君后抿嘴笑而不答,场面就此僵住。徐妃这下也忧心起来,开始给一侧的修花打眼色:要是不妥,你立刻去禀告大君。

“哈哈!”君后忽是笑出声,“我指洛大人见我抢了云儿、月儿在怀,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于是嫉妒——洛大人以我指为何?”

洛容呆立片刻方才答道:“娘娘说笑,下官不敢。”

“哈哈哈……”君后笑声恣意,隐隐有内力激荡,“我确是说笑。不过还是想请容儿坐到上座近前来,我也好说些知心话——大人大人叫着多生疏,我虚长半岁,就唤一声容儿可好?”

“君后娘娘随意。”洛容生硬地回了一句。

话说到这份上,洛容也只能坐到了上座,随即陷入了沉默。

君后看洛容终是入席,又在山雪云月臀尖一捏,还隔着裙摆弹了弹云月腿间锁具,后者一惊激起一阵哆嗦。君后忍笑,恋恋不舍放开二女。“去吧,陪陪你们二姨,不然我要被容儿记恨了。”

刚才君后和洛容的对答云里雾里,二女还未回过味来,此时懵懵懂懂地起身来到洛容身侧,一左一右地坐下。洛容在桌下拉了拉二人小手如是安抚。

君后满意一笑,向徐妃微微点头,徐惠妃会意立刻击掌:“开宴!”

两派婢子鱼贯而来,各捧琼浆珍馐在手,开始为各位贵人布菜。

“今日只有我们这帮钗环在此,便是备了淡酒和果饮,都是南方进贡来的酒浆与鲜果。各位姐妹都快尝尝。”君后挥退了意欲斟酒的婢子,自斟自饮。

“洛容草芥之人,当不起娘娘一声妹妹。”山雪刚端起酒杯身侧的好二姨就来了这么一句,山雪大急,连臀儿都是一紧,咬死了臀中玉势。山雪立马用胳膊去拱洛容侧腰示意不要君后说一句她就顶一句。山雪一是急二是奇,话说她与云月将来入了宫,做了阉妾阉妃,正妻唤一声妹妹寻常不过。但是二姨确非此宫中之人。不过此为私宴,君后为表亲近叫一声妹妹也无不妥,毕竟容儿都叫上了。但是为何二姨对君后如此疏远,说是敌意未免虚妄,但是句句针对真不知是何缘故。

君后闻言,缓缓将酒杯放下,“哦,容儿不喜欢本宫唤你妹妹?”君后连自称都是变了。

山雪余光瞟到一侧云月,后者此刻小脸已经惨白,再观洛容却是丝毫不惧。

山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再一扫视,却是发觉原本侍立四周的女婢阉婢都已远远退开,只剩下修竹、修花二婢立于徐惠妃身后,这不和徐惠妃和姐妹二人密谈时如出一辙吗?

“是啊,本不该唤作妹妹的……本不该的。”君后直视洛容,“本该尊称一声‘嫂子’才是,对吧?嫂子?”

月上枝头。

君后向来不喜人伺候,此刻退下所有婢子坐在琉璃镜前自行卸妆。

“别动。”君后嗔怪一声,扫开了摸上肩头的咸猪手。

“嘿嘿,夫人恕罪。”大君干笑一声。

“哼。”君后没好气的哼唧一声,“今日回来可真早。”

“哎,都是些烦心事。那帮混账到处找麻烦。现在到处拿皇亲的田产说事。且不论那几位叔伯的庄子,居然已经把麻烦找到夫人你头上了,嚷着要降封为汤沐邑。”说完便是等着君后反应。

结果君后如是未闻,仍旧对镜理容,等到大君已经耐不住性子才又说到:“回来这么早,是担心了吧?”

“后宫有你掌舵,我担心什么?”

“呵,自不是担心我。”君后将红宝石头面收入木匣,“只是不知道哥哥是担心哪位情妹妹?是雪儿、月儿,还是……”

“诶哟,夫人这说的。我和雪儿、月儿都没见过几次,什么情不情的……”大君一听就知不妙,“她二人是歇在徐姐姐宫中了吗?”

“哦,那就是担心容儿妹妹了。”完全不给大君岔开话题的机会,君后娘娘单刀直入。

“这……哪有……”

“没什么不好的……本当挂怀。”君后娘娘转身正对上大君的视线,又复起身坐到床边。

“妹妹这是生气了?”大君小心翼翼靠过去,想挨着坐下,不过也做好了挨一巴掌的准备。

君后侧了侧身子让大君靠上,倒是未有动手。

感到君后并未动怒,大君略有费解:“这到底是怎么了?”

“也未如何……只是把话说的直了些。你知我不喜拐弯抹角。你已经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吧?”

大君为无忧宫之主,自然宫中之事都逃不过其耳目。

君后低头玩起纤纤玉指,“本就是我理亏,又怎么可能为难容儿。我有补偿之心,奈何容儿不受,她当是恨我的。”

“不会,不会!她怎么可能恨你?”大君一把抓起君后玉手,“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怪不到你。容儿惯使小性子不假,但是事理却是比常人通透。”

君后就由大君握着,“坏人姻缘,非我本愿,奈何奈何……”

还未等大君开口,君后却是起身前行几步,红唇缓吟:“

胡风呼啸敌未衰,

红妆甲覆雪霜皑。

暖风出得闺阁里,

河山锦绣似春开。

——当年兄长一听此诗便说是红妆英雄,裙钗豪杰,定要聘此女为妻。”

“她是说到收到做的。”大君面露凝重,“胆子是真的大。设宴毒杀北狄东路军五个万户,换作在战场上能砍一个都是封妻荫子的大功。”

“北狄东路军群龙无首,阵脚大乱——换做你们男子定是封个国公不在话下。”

“那是自然。”

“所以你做的是什么事?!”君后突然动怒,“没封赏就罢了,把别人姑娘家放在那种腌臜地方作些见不得光的活计,背后还要受人议论,指指点点。她在那烟花地受了多少苦,你居然把她送回去,你安的什么心!”

要是面对言官苛责,大君从来不惧,但是这下被夫人数落大君却立刻乱了阵脚,“那不是她不愿吗……”

“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你还要如此,我们已经遭报应了,你不知吗?!”君后言罢竟然落泪。

大君哪里受得这个,赶紧揽入佳人好言宽慰,只觉暖玉在怀,暗香袅袅,只是全无了一亲芳泽的旖旎心思。

片刻后君后平静下来,缓缓开口,“我二人子嗣艰难……”话未说完朱唇已被大君捂住。

“莫要说了,和此事无关。”大君讪讪。

君后执拗地掰开大君的手,“夫君的心意真当我不知?劝夫君选妃,夫君不选。好说歹说选了吧,只选阉妃。我难道心盲眼瞎看不出都是在顾着我吗?”君后又是落泪,“罢了,事已至此。云儿月儿都是好孩子。既然定了她们,我是断看不得她们姐两受委屈的。”话题突然来到山雪云月二女,大君还没未及开口君后又说:“定下她们二人一是想照拂秋娘,告慰小武,二是为了那丫头的要紧事……今日她二人听我对容儿所言之事定是吓到了,但是她二人品行口风我皆是信的,今晚就劳徐姐姐开导她两了。还望夫君将二人娶来之后好好对待,不要冷落。”

“那是自然……”大君突然回神,“等等,你说娶来?”

话说在徐惠妃寝宫偏殿中此刻正是水雾氤氲。昔无忧宫营建之时大君就曾有旨意,为各个寝殿专设了浴房,只因皇家来自西南。西南之地虽是富庶,但却潮湿,夏季更是炎热难耐。故皇家之人多喜沐浴。

云月与山雪日间受到太多惊吓,此刻正浑浑噩噩,伸开双臂如木偶娃娃随修竹修花二婢摆弄宽衣。绫罗绸缎层层褪去,二女回神后都是羞的不行。倒非羞于袒露人前,于刀子匠而言这本就寻常。而是徐惠妃娘娘正一丝不挂,玉体横陈,斜卧在眼前的大浴场中笑意盈盈望着二人。

“你二人将来也是要有人伺候的,早些习惯也好。”徐妃以为二女不惯他人伺候更衣,“你们要是有知心可靠的婢子,可以先行把认主办妥,如是没有你们入宫之后姐姐我再为你们挑选也可。”每位后妃依制都可有一对贴身婢子,一女婢一阉婢,自然是对子。

姐妹两此时哪敢抬头回话,刚就只望了几眼,惠妃娘娘白花花的身子就直接刻入脑海挥之不去。云月本是不喜锁具拘束,此刻却是庆幸有锁具遮掩,其废根居然隐隐发胀立起。山雪下身已是空空但也是心中纠结,但多是艳羡。二女自是定下婚事就在细细调理身子,所服转凤丹与往常已是不同。二女年幼,身段窈窕,但是胸前却是少有沟壑。于是教坊与宫内御医商议后便是下了猛药,内服外敷,就指着二女胸前原野能成险峰。如今平地终起丘陵,二女还沾沾自喜,今日一见惠妃娘娘入云伟岸才知天外有天。

修竹修花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姐妹两剥了个干净。二婢又在山雪、云月之前分别跪下。

“二位小姐还请放松。我二人将为二位小姐引泉。”修花恭敬一礼。

引泉者,阻泉之反义也。自是要为二女去除尿道栓。

二女阻泉棒片刻就被抽出,放于一侧瓷碟之中等待清洗。一旁还有一玉碟,内一金簪静卧,正是惠妃娘娘的锁阳簪。。

修花又向惠妃行礼,“还请娘娘示下。”

不待二姐妹解其之意,惠妃娘娘浅笑:“曝。”。

修花不知从哪里取出两把钥匙又转向云月。此时云月方才看见两把钥匙上用彩漆分别写着“月”、“竹”二字。云月自是一眼认出月字者正是自家锁具密钥。

“今日去侯府通传你二人留宿,便让人向你们母亲要了钥匙。”如是看出二女疑问,徐妃开口解答。

也无多言,修花取了钥匙,为云月去了锁,手法熟练轻柔。看见云月的白玉萧从锁中跳出,竟有几分昂然之态,修花只能低头偷笑。转又换了钥匙欲为修竹开锁。

“且慢!”惠妃突然阻止,“今日只能委屈修竹,等你与修花回了侧殿再自行脱壳吧。”修花修竹点头称是,未见不忿。

惠妃转又对着二女解释:“虽然我等姐妹共浴无伤大雅,但你二人皆未破身,我等便是不便开锁了,免得起居注上不好解释。”此时二女才忽然想起,只见惠妃娘娘除了锁阳簪,却未见其脱锁。云月斗胆往惠妃娘娘腿间一望,只见水光粼粼中透着一股金光,正是惠妃娘娘胯下金锁。阉妃若为一殿之主,敬事房便会将密钥送来由阉妃自行管理,洗浴出恭之时都可随时开锁。

只看了几眼,云月知觉废根又是发胀,心中暗骂:孽根,孽根。赶紧收回目光不看。

山雪却是心中计较:徐惠妃虽然和蔼可亲,但对秋毫之处甚是细致,难怪能得大君、君后器重。

“好了,快过来吧。赶紧到池子里暖一暖,莫着凉。”徐妃见一切妥当便是轻展藕臂唤二女过来。

二女却是不动,云月扭扭捏捏红着脸儿细语:“禀……禀告娘娘,屁……屁股里还……”

山雪当即就想开口纠正,什么屁股,怎可在惠妃娘娘架前出此不雅之词,当为后庭。

“誒,看我给忘了,老了。”惠妃倒是恍若未觉,反倒是自嘲起来,“修花修竹,快帮二位小姐把玉树去了。”

玉树后庭花,二女后庭此刻还紧紧夹着玉势哩。

二婢又是恭敬跪到二女身后,告罪之后轻轻搬开玉臀露出花蕾,将缀着一颗东珠的玉势缓缓抽出,二女自是娇啼。此假物比二女谷道略细,却是分量十足,入手便知内里定是灌满水银。二婢不敢怠慢,赶紧将玉势收入一旁玉碟,同是等待清洗。

“好了好了,快过来暖暖。”徐惠妃双臂一张,胸前丰盈一览无遗。二女偷偷咽了唾沫,云月更是微微弓起身子将立起之处藏起。徐惠妃看破不说破,只是让二人近前。

二女扭扭捏捏走入浴池之中,装作没看见惠妃娘娘张开的怀抱,很默契地一左一右坐到惠妃娘娘两侧。而修竹修花则留在池外取沸水冲洗起锁具、栓柱。

惠妃看到扭捏的二人噗嗤一笑,一把两人拉进怀里,“哟,妹妹们还害羞了。”

两人小脸都被压在娘娘胸前的软糯中竟然一齐失了言语。

“嘿嘿嘿。”惠妃娘娘全然没了人前的端庄贤淑,“今日姐姐我好生羡慕君后娘娘,能把你们两个温香暖玉揽在怀中,以后可不能让君后娘娘独享,怎么也得分一个妹妹给我。你们说是也不是?”惠妃在姐妹两粉雕玉琢的脸蛋轻轻一掐。

“但凭二位娘娘吩咐。”还能说啥,山雪只能称是。

“雪儿是个好的。”惠妃含笑颔首,转头又见云月低头不语。惠妃嘴角缓缓拉出弧度,缓缓贴上云月脸颊,吐气如兰,“月儿看了姐姐身子……可是硬了?”

“我……我……”云月隐秘被破,登时大惊,挣扎着想从惠妃怀中起身却险些摔入池中被惠妃眼疾手快拉到与腿上斜靠。云月手足无措,只剩下不停告饶:“娘娘开恩!娘娘开恩!”

“娘娘恕罪!”山雪也是慌了,心想对着宫妃如此,岂非大不敬?若是被扣上去势不尽的罪名,怕不是云月上面大头下面小头都得各挨一刀!

“慌什么?没事没事。”惠妃却是出言宽慰,还在云月玉箫上拧了一下,后者一个哆嗦连腿肚子都软了,要不是被惠妃娘娘紧紧搂住定是要载到水里。

惠妃在姐妹两鬓角落下香吻,“这有什么,月儿见了姐姐能够立起这不正说明姐姐我仍有几分颜色吗?”抚了一把云月的青丝,惠妃抬手指了指已经抱着木盆走到几人身后的修竹,“修竹以前伺候我更衣沐浴,可是一直翘的老高的。”

“娘娘!”没料到突然扯上自己,修竹臊了个大红脸,“娘娘与二位小姐玩笑何必拉上我。”修竹跺了跺脚,恨不得找个地缝。

“哈哈,”也不管修竹愤愤,徐惠妃又抬抬下巴指向修花,“修花可是大醋坛子,修竹敢对旁人立起,哪次不是被教训的厉害。”

这次轮到修花不依了,“娘娘您……我哪有?!”

“还说没有,”惠妃娘娘露出看透一切的淡笑,“我上次赏了你一支犀角打造珠钗,你最后拿去做啥了?”

“我……”修花顿时失语。

惠妃可容不得她不说,“造办处可是报过,有人要把一支犀角改成角先生。我当时还担心,女子花道娇弱,这么粗大的物件可别伤着,结果可好……咱们修竹自此之后一到休沐日就下不了床,原来就不是给寻常女娘用的。”

修花这下无可辩驳,羞臊难耐,只能低头洗刷着盘中的玉势,不敢再答话。

“娘娘,”修竹连忙转移话题,“可要刷背?”

惠妃别了她一眼:“你倒是个心软的,我这还没说啥就来护短了。”

“嘿嘿。”修竹只能傻笑。

“也好,那就刷背吧。”惠妃娘娘放开姐妹两坐直了身子,修竹立刻跪坐其身后拿出绒布。

“等等,”惠妃突然改了主意,“你们今日可有灌洗?”

“奴婢已经洗过。”修花修竹齐声答道。

“小女还未灌洗。”山雪云月也是回答。

灌洗者,灌肠洗涤后庭也,为阉娘子必备课业。

“那正好,等会就要就寝。你二人正好在此灌洗吧。”

“啊?”二女一惊。“在此?”云月弱弱一问,如是不可置信。

“对,就在此啊。”徐惠妃倒是泰然答到。

“可是,可是……”云月结巴起来,还是山雪赶紧接过话头,“娘娘,这怕是不妥。此处浴房乃是娘娘沐浴之所,我二人在此灌洗岂不是污了娘娘的地界。”

“无妨无妨,”早就料到二人所虑的惠妃起身,一步跨出浴池,“自家姐妹,什么污不污的,难道你们也嫌弃姐姐不干净?”

“小女不敢!”二女这倒是答得果断。

“那不得了。”惠妃一笑,招过修竹,“你去准备三套灌洗器具,我也要洗。”

“可是娘娘,”修竹低声说,“您不刚洗过吗?”

“啧,让你去就去。”

修竹拗不过,应声退下。

只是稍待片刻,池边已经备好了三架软榻。徐惠妃一马当先,走向其一,大大方方跪爬其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山雪云月心中感动,娘娘这是怕二人尴尬所以自己以身作则。

“你们等什么,快过来。”听到娘娘召唤,二女也是快步向前,不敢再让娘娘久等。

到了跟前,山雪又是偷偷端详徐惠妃身段,脑中立时浮现“欺霜胜雪,珠圆玉润”八个大字,心中艳羡,又忽地想起君后娘娘。君后习武,宽衣解带之后不知又是怎么一番景色。

“山雪小姐请。”修花的声音打断思绪,山雪赶紧也是趴好,而身侧云月已经高高翘起臀部。

“云月小姐,我开始注液了。”修竹用一个竹管所制针筒抽了满满一罐药液,小心翼翼地推入了山雪后庭。

“嗯嗯……”山雪低声叫唤了几声。

而一旁的惠妃娘娘同样雪臀高翘,任由修花推入药液。浣肠不可用寻常清水,否则可能神智昏聩休克,故必以药液洗涤。有富贵人家也以牛乳灌洗自家阉妾,甚至前朝有些受宠阉妃是以人乳灌洗。

与山雪的哼哼唧唧不同,惠妃娘娘神色自若,还扭头与山雪笑道:“想当年我随军伺候大君,每晚要自己浣肠清洗,多有不便。大君怕我累着,非要亲自动手帮我灌洗……我当时也是羞得不行,一惊一乍之下没憋住,把秽液喷了大君一身,我怕大君厌弃,登时就哭了。”

山雪愕然,云月却是好奇:“娘娘也会哭?”

“哈哈,”虽然腹中汤药咕嘟,惠妃娘娘还是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云月琼鼻,“哪个阉娘子不哭,本宫哭起来可止都止不住。”

山雪更是惊奇怪,徐惠妃初见就给人宽厚贤惠之感,哪像个会哭鼻子的小媳妇。

“那后来呢?”山雪也忍不住好奇之心。

“还好,大君不怪,把我抱去洗了个鸳鸯浴。反倒是一夜没睡成。”惠妃笑着说完,耳根却是红了。

待到三人腹中都是满满汤药,修花修竹推来三个上有软垫的恭桶,再将三人扶起各自坐于恭桶之上。

“娘娘,二位小姐,请释出。”修花恭敬说到。

伴着“噗噗噗”的轻响,三女都是放松后庭让秽液排除。惠妃最是神色自若,她刚有洗过,肠中本是空空如也无甚污物。而山雪云月二女却是小心把控菊门开合,深怕速度快了。虽然桶中早已备有松香锯末种种吸收异味之物,二女还是不敢一泻千里,生怕搞出什么声音脏了娘娘耳朵,溢出什么气味污了娘娘琼鼻。好不容易排尽,起身之后云月都不敢回头去看,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发觉没有明显气味才略微放松。

三人又是趴回软榻再次注入药液,后又是排空,如是三次才算洗净。

之后惠妃又搂着姐妹两在香汤里泡了好一会才出浴更衣,回了寝殿。

三人只是着了小衣便上了床榻,山雪云月一左一右拥着惠妃娘娘和衣躺下。望着雕龙画凤的锦缎帷幔山雪一阵失神,云月却是抽了抽小鼻子。

“闻到了?”徐惠妃环住云月,“这可是龙涎香,是贡品来着。”

看着云月羡慕的表情徐惠妃又是一笑,“别羡慕了,姐姐我也就分了一小块的香料,还是君后娘娘私下匀给我的。我们家大君……倒也不是抠门,但是老说什么不可铺张,吃穿用度虽不会短少分毫,但是也和穷奢极欲沾不上半分。金贵稀奇的物件都让大君送去换成银钱补充天子内帑了。”

二女恍然,徐惠妃又说:“等到你们过了门,别的都好说,但是要些稀奇的小玩意别和大君开口,直接问君后娘娘,也可以问我。”

莫说精明如山雪,便是云月都心中了然:惠妃娘娘这是在指点迷津,怕二女将来触了大君霉头。云月自诩刀子匠中听说书最多的,听说书之人中斩草除根最利落的,前朝后妃宫斗倾轧之事那可是烂熟于心。所谓宫斗不就是旧人见不得新人好,新人忍不得旧人阔吗?徐惠妃竟然毫无私藏,指点姐妹两点滴之处,顿时让云月对惠妃娘娘又是亲近几分。

“谢过娘娘指点。”山雪先是开口,云月紧随其后。

徐惠妃见着两位娇滴滴的可人,假作不满:“口空白牙,你们就这么谢我?给姐姐来点实在的。”

二女一下就犯了难,还不等细想惠妃又言:“怎么也得亲姐姐一下。”

二女红了脸蛋,但是鼓起勇气在惠妃娘娘玉颊上一左一右飞速一啄然后缩回了锦被中。

“嗯,这还差不多。”徐惠妃故做出老气横秋之态,颐指气使,“莫要得罪本宫,否则等到你二人入了宫,且看本宫会不会把你们召来侍寝,好好磋磨。”

二女闻言更是羞怯,躲在被子里装死。在坊间人家妻主可如夫主一般唤来妾室侍寝。寻常女妾自是虚凰假凤,磨镜之好,但若是阉妾,那花样更多。虽说是前朝遗风,但是腐儒仍是斥为伤风败俗。但架不住世人好之,多言有利妻妾和谐,至今已是处处可见。再论宫廷,则是高位嫔妃可召来低位嫔妃“同寝”,至于这同床共枕是要干嘛自然见仁见智。

三人又是嬉戏调笑一番,山雪云月本以为就要就此安寝,惠妃娘娘却坐起身来。山雪极有眼色连忙起身伺候,在娘娘腰后立起蒲团靠着,云月稍慢一步也起身静待吩咐。

“你二人不必紧张。”话虽如此,与刚才的轻松不同,此刻惠妃面露肃然,“今天你们也听到君后娘娘的言语了。”

一听这个,山雪云月困意全无,也是肃然。

“你们二姨与我虽不算熟络,但也是认识多年。很多因果我或多或少也是知道的。”如是安抚,徐惠妃拍拍二女光溜溜的肩头,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环住二人,“当年你们二姨在闺中可是名满京城,。别的女人读女则,洛容读史册;别的女人咏春悲秋,洛容书铁马冰河。她和擅长水墨丹青的长姐并称二洛。当时天下还未大乱,君后娘娘偶然拿了本京中传抄而来的诗集让其兄看到了。其兄还是个刚领了荫官的少年人,才在军中摔打了几年。说起来本是平平无奇的闺中贵女诗集,但就奇在一个缘字,随手一翻就翻到了洛容的诗。其兄二话不说抓起诗集就去求父母,也就一句话:愿聘此女为妻。说来也巧,问过父母才知两家早有交情,说是世交也不为过。只是后来举家迁入西南镇守才与京中的洛家少了联系。之后不仅给洛家去了亲笔信,派遣了媒人,连聘礼都备好了。洛尚书刚开始是不愿的,京官与地方大员结亲本就敏感,而且洛大小姐尚未说亲,越过大小姐先嫁二小姐难免惹来闲言蜚语。后来洛二小姐见了托洛尚书转交的信笺后,主动开口劝说。最后看在两家多年情分上,洛大人总归是同意了。但是婚期延后,一切等到大小姐出嫁再说。哪知这一拖延,良缘成了孽缘……”

二女今日听了怔怔出神,今日席间君后娘娘寥寥数语已如惊雷,现在再听徐惠妃娓娓道来更是思绪万千。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二姨居然差点就成了君后的嫂子。二女再顺着一想,心中确实齐齐一黯,祸福无常,眼看就是金玉良缘,转眼却是飞来横祸。

“多的我也是不能说了……”又是轻轻抚弄二女青丝,“明日你们二人回府,见了你们母亲自可再问。我只说一点,无论宫内宫外,都要管住嘴巴,有些事情,心中知道便可,万万不能泄露。”

山雪云月心中一凛,立刻颔首。

气氛略显沉闷,徐惠妃有心舒缓便又出言调笑:“不说我们这辈人了,倒是你们两个以后辛苦的事情可还多。”

二女瞪大眼睛,不解其意。

“呀!”云月突然惊叫一声,山雪连忙起身查看,刚起了一半一支弱若无骨的柔荑已经悄无声息钻入山雪腿间摩挲。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姐妹两都是遭了徐惠妃的偷袭。

“呵,雪儿这腿间滑滑的。”惠妃玉指扫过山雪的阉孔,山雪不免哆嗦几下,“好羡慕雪儿这干干净净的。不过将来就算入宫为妃,雪儿还是得到刀子铺点牟,这无忧山和京城两头跑真是挺折腾人的。”国法不可徇私,高级刀匠就算入了皇家仍然需要到刀子铺公干。不待山雪答话,惠妃又勾起手指敲了敲云月腿间锁具。阉娘子所用贞操锁与药娘子已是不同。药娘子、伪娘子有红丸在身,春囊饱满,锁具可以做的小巧,直接卡在春囊之上固定。然而阉娘子煽除红丸之后,或是割去春囊或是静待春囊萎缩,贞操锁终究是少了个着力之所。故此,阉娘子所用贞操锁形制大为不同,多是整个罩住阉娘子腿间然后系在腰上以奇巧锁具锁定。此时以手触之,便是一整面已经被体温烘得温热的银罩覆在云月胯下,将私密之处遮得严严实实,比药娘子、伪娘子所用锁具厚重许多。

“今日苦了月儿了,就寝都不得开锁。”徐惠妃手上摩挲不停,“本宫听闻民间阉妾中有效仿青楼阉妓者,于摘除红丸去势之后于春囊中植入银铃铛。一者莲步一移则铃动,增进闺中情趣;二者,春囊鼓起如是红丸仍在,可用寻常轻巧锁具,少受些磨难。月儿可有考虑过?”

云月虽是刀匠,但对于胯下的东西一贯只作手艺活考虑,从没考虑过闺房情爱之乐。自从净身换了新锁,虽然感到沉重许多但也未曾多想。如今惠妃突然问起,心中又是羞怯又是纠结不知如何作答。

徐惠妃却是自问自答:“虽是有趣,但阉妃毕竟身份尊贵,入铃铛还是轻浮了些,究竟是秦楼楚馆传出来的玩意,不若入两颗寻常银球便好。或者,月儿还是想晋级高级刀匠?”言毕,惠妃娘娘又在锁面上敲击数次如是强调。

不言而喻,晋阶高级刀匠云月必过大考。大考之事,云月当要挥刀剐去废根,自此自然无需再戴锁具。

沉默片刻,云月定了定神,恭敬作答:“回禀娘娘,云月受母亲传道授业,当传承绝学不辱师门。自是应受大考考验,剐除孽根,以血肉为祭,告慰师门历代祖师。”云月作答之时神情严肃,掷地有声,全不同往日扭捏之态,“但今云月与姐姐一同受聘为妾,身下长短有无自是全在夫主好恶,不敢独断。”

“嗯,”如是满意,惠妃娘娘微笑颔首,“没错,我等妃嫔是劁是留皆是夫主独断。你也不必忧虑此事,本宫不也留着这根小废物吗?”

“娘娘受锤煽大刑,我姐妹二人哪敢相比。再者云月废根怎可与娘娘玉箫相较,折煞了。”山雪赶紧出言,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徐惠妃如此受宠却是只煽不劁。其人侍奉大君多年,胯下玉箫仍在,难道大君不喜阉妃劁去孽根?

“大君确是不愿我切了这根小废物。”似乎看透了山雪心中所想,惠妃一语点破。

山雪脸色转白,强颜欢笑。

惠妃一把将山雪拉入怀中,让其螓首隔着牡丹肚兜靠在雪乳之上,“妹妹莫慌,大君非是不喜阉妃去势彻底,只是怕我等受苦罢了。切除孽根实在凶险,术后又易有漏尿之虞,大君便是不许了。”当年徐惠妃私下联络受了锤煽,大君大发雷霆,此后便是不许惠妃再打下身的主意。莫说劁除玉箫,就是戴上小号锁具压迫玉箫缩小大君都是不允。好在去势经年,又赖转极品凤丹等一干汤药细致调理,玉箫逐渐萎缩,算是隧了惠妃的愿。

观山雪脸色稍霁,惠妃又说:“雪儿净身干净,冰清玉洁,又是秋娘所传秘法,排尿利落,大君定然喜爱。”言罢还在山雪额头落下一吻,“三贞什么的你们也别在意,君后娘娘已与大君商议过,断不会影响你二人的位份。”

看到二女露出将信将疑之色, 惠妃娘娘苦笑一声复言:“你们莫要以为是本宫自家三贞齐全,站着说话不腰疼。阉妾三贞本就是随缘的事情,只要元贞仍在便好,大君不是那种循规蹈矩苛责妻妾的夫主。”说罢居然掩嘴偷笑起来。

惠妃娘娘自是想起当日君后向大君提起二女,言道二女都已净身。云月摘丸,三贞缺一。山雪煽丸断根,三贞剩一。希望大君以后不要拿三贞不全为难二女。大君正在用膳,心思不在此处,楞了片刻才问:三贞不全?这两丫头偷汉子?结果君后起身二话不说就是一脚,直接把大君踹到地上。

山雪云月皆是心中大安。三人又是絮叨一番,便是沉沉入睡,一夜好眠。

第二日便要出宫,晨钟刚过,修花修竹二婢便是入内室唤醒惠妃与二女,为二女梳妆打扮。用了便餐后又是洗漱一番。然后惠妃领衔直往中宫而去。

晨昏定省,后宫妃嫔每日定业。山雪云月尚未正式入宫,今日便算是预习了。

刚到中宫之前惠妃突然脚步一顿,拉着二女就往路旁避开,低声唤到:“你俩速速低眉,不要抬头。”然后自行上前一步恭敬福身:“妾身给大君请安。”

山雪云月低着头只看见个玄黑的衣角,但听惠妃言语,也是有样学样立刻福身:“臣女给大君请安,大君万福。”

“嗯。”来人简单应了一身,“免礼。”

二女受了惠妃提点,虽然直起身子但是仍然不敢抬头。

“徐姐姐,”玄黑的身影确实向前一动,牵起了徐惠妃的柔荑,“出了些事情,我和霖儿都得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事情都拜托你了。”

“大君放心,婉贞自当尽力。”这是二女第一次听到徐惠妃闺名。

大君似乎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到:“三个丫头都拜托你了。”

虽然低着头,但是山雪云月分明看到徐惠妃裙摆转动,似乎在回头查看自己二人,然后便是听到惠妃开口:“大君不必担心,我定会护住她们。”

“拜托了。”言罢,大君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向前殿走去。

“好了,不用低着头了。”徐惠妃拍拍二女肩膀,“没吓着吧?”

二女茫然摇头。

“司天监说婚前男女不可相见,否则不祥。你二人如是药娘子我就不管了,但是既然你们二人都已经净身,连户籍都算女籍,那这规矩还是得讲究。”二女闻言恍然大悟。

徐惠妃忽而一叹,红唇微抿,失了几分血色,却又是莲步轻移,领着二女与陪侍宫人向中宫殿门快步而去。

“姐姐,大君说错了吧?我们只有两个人啊?”云月凑近山雪用极低的声音问到。

“嘘!”山雪赶紧努努嘴,然后左右查看一番,发觉无人注意,又用眼神示意云月不要再问:大君哪里是可以议论的?

甫一迈上殿前玉阶,惠妃刚示意修花通报,就听到君后娘娘中气十足之声:“来了就快进来吧。”

三人闻言立刻躬身入殿,转过万里河山屏风,便是见到正在侍女伺候下更衣的君后。君后此时已经穿上一套金丝软甲,而几个侍女正吃力的将一套甲胄搬来。

惠妃一见便是明白了几分,立刻指挥修花修竹上前相助,而自己则是帮君后整理软甲的系扣,“娘娘此行如此凶险?”惠妃表情严肃,往日舒缓柔美之色全是不见。

“有备无患罢了。下面不消停,难免有宵小铤而走险。”君后不屑一笑,抓住惠妃玉手,“我也不知要去多久,宫中诸事就劳徐姐姐操心。”

惠妃却是眼角一红连敬语都不用了:“你们两口子可真是夫妻同心,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我才不操心,全等你们平平安安回来,你们自己操心去。”

“嘿嘿,”君后挤出个笑脸,“徐姐姐放心,我刀山箭雨都过来了,死不了,到时候一定回来烦你。”

“呸!呸!呸!”徐惠妃一把甩开君后,“什么死不死的,这是能拿出来开玩笑的?!”话音未落,竟然垂泪。

山雪云月愕然当场,昨日刚闻惠妃娘娘自言会哭,今日居然亲眼所见。美人垂泪,最是动人。

“你们两从小就不让我省心……”惠妃娘娘抽泣,“今日这个负伤,明日那个中箭。大君也就罢了,你一个姑娘家还要披坚执锐,皇家是没人了吗?”

惠妃此言已是不妥,有不敬之嫌,但君后却未怪罪倒是是慌慌张张取出丝巾为惠妃擦拭眼角,“好了好了,我的好姐姐,我这不好好的吗?快别哭了,让那两丫头笑话你。”君后下巴微扬,指向山雪云月。

二女立刻福身,“见过君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君后打断,挽着还抽着鼻子的惠妃走到一旁坐下,“你俩也坐过来。”二女立刻谢恩上前,在下首规规矩矩落座。

看二女恭恭敬敬的模样,君后展颜一笑:“你二人今日出宫之后,可与你们母亲商议婚事。我已经指派专人协助。我与大君现下必须外出,但礼部与司天监所议吉日尚远,倒是不必担心延误。你二人多陪陪家人,今后入宫,要省亲可不是日日都行的。”

君后揉了揉惠妃手心又是言道:“你们二人将来定是要人伺候的,贴身侍婢还是早定为好。我本想让徐姐姐替你们操办,后来思索再三还是希望你二人自行选择。如果需要协助可以问安尚宫,你二人也与她熟悉。”

与昨日的利落相比,今日君后话头却是细密许多,向姐妹两细细交代若干诸事才让三人离开。

还是徐惠妃走在前面,二女与一众婢子紧随其后。徐惠妃又抹了抹眼角,回头苦笑:“让妹妹们看笑话了。”

二女忙说不敢,心中倒是艳羡惠妃与君后亲近。

“君后娘娘一个贵女却没法子像旁的闺门小姐安心女红,从小就得习武习马,摸爬滚打。世人只知将门虎女却哪知娘娘遭了多少罪,最后连婚事都……”自觉所言过多,惠妃住了嘴。

二女心中疑惑,惠妃娘娘乃是出身潜邸之人,怎会对君后娘娘幼时之时如此了解,两人已经亲近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再思惠妃与君后之间言语,好似惠妃娘娘早年便是伺候过君后。此时二女对视,都是疑惑。山雪倒是想的更深:自己似是对君后娘娘出身全无了解,难道君后娘家是皇家世交,君后早已认识大君与一旁伺候的惠妃娘娘?那这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外戚,回去之后定要向母亲问个清楚。

“徐姐姐!”突然一侧花丛中窜出个人影,惊起一滩鸥鹭。不待众人阻拦已经来到近前一把抱住惠妃腰肢。定睛一看居然是个才到惠妃半人高的小丫头。

后面又慌忙跟出两个婢女,噗通一下跪在惠妃面前:“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拉不住小主。”

“小主?”二女立刻上了心,不由心中骇然:难道这个粉雕玉琢的半大丫头是大君后妃?大君居然好幼女?!!

惠妃还未开口,这小丫头却一眼望来。山雪云月衣着不俗一看就是贵女,在一众婢子之中如是众花捧月,过目难忘。

小丫头一手揽着徐妃腰肢,另一手直指二女:“哦!你们是震哥哥新找的狐狸精!呀——”话音未落,额头就挨了徐妃一个脑瓜崩。

“胡说,不得无礼!”徐妃打完又担心下手重了,又轻抚起小丫头的额头,“蕤蕤,这是威北侯府的山雪小姐、云月小姐,以后都是自家姐妹,还不快来见礼?!”

小丫头拗不过,嘟着小嘴浅浅一福:“葳蕤见过二位姐姐。”

山雪云月却不敢托大,规规矩矩回了全礼。

惠妃见状又给了名为葳蕤的小姑娘一个脑瓜崩,也不管葳蕤捂着额头瞪着眼睛无声抗议,向山雪云月歉意道:“你二人莫怪,葳蕤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旋即低头叮嘱葳蕤,“下次不可如此了,快去向君后娘娘请安吧,娘娘要出宫,慢了就赶不上了。”

小丫头“喔”了一声,冲着山雪云月做了个鬼脸,不待惠妃娘娘降下脑瓜崩就飞也似地逃掉了。

惠妃无奈,摆了摆手,地上还跪着地两个婢子立刻谢恩起身追了过去。

“誒,这孩子。”惠妃摇了摇头,又是拉起山雪云月,“不要奇怪,这丫头将来也是后妃。”山雪何等聪明,一下就听出惠妃在“将来”二字用了重音,这自然是告诉二女不要对大君的癖好胡乱推测。

一队人马再次移动起来向着惠妃宫殿而去,山雪云月二女默默跟着心中却是思绪万千,短短两日,所闻所见都超乎想象,等得了机会定要好好思虑一番。

终于,二女拜别惠妃出了无忧宫。洛容昨日早已回京,此刻马车上只有山雪云月两姐妹,而车外是随行的重甲骑兵,戒备森严,不同往日。

山雪心中隐隐不安,但闻云月忽而开口:“姐姐……”

“嗯?”山雪收回思绪。

“我一直在想那葳蕤行走奔跑之态。”

“哦?”

“倒像是个带锁的伪娘子。”

“啊?!”

紧赶慢赶,终于在午膳之前回到侯府。用膳之后,二女随着秋娘回到内室,立刻有奶妈抱来一个孩童。“母亲抱~~”,一见秋娘白白胖胖的小子立刻在奶妈怀中挣扎起来。

秋娘微微一笑,把孩子接了过来,吧唧亲上一口。

小侯爷咯咯咯地笑起来,余光却是瞥见山雪云月,“姐姐抱抱!”

二女可不敢抱,这是侯府的独苗,可千万不能有闪失。小侯爷一见两位嫡姐不动,立刻就不依了,在秋娘怀里闹腾起来。二女无奈,上前一左一右亲了好几口才把这小子安抚下去。三人又逗弄了小侯爷好一会,等到小侯爷开始犯困了,才让奶娘把小侯爷抱下去。

“小孩子长得真是快,才一岁,就又是会叫人,又是能颤颤巍巍走几步了。”秋娘望着走出里屋的奶娘背影感叹,却又转向二女,“我的闺女们也是一下就要出阁了。”秋娘眼角霎那便是红了。

二女立刻挽住秋娘好生宽慰。自是做了侯夫人,秋娘养尊处优,本就佳人,现下更是珠圆玉润,气色甚佳,便是抹泪也是透着雍容风韵。

“本来像我们这种勋贵人家,嫁女儿定是不愁的。”秋娘微微叹息,“你二人姿容端正,又是识文断字,还会账目庶务,主持中馈全不在话下,自然是要做当家主母,怎么可以给人做妾!妾室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长久不得!”秋娘突然高声倒将二女吓了个机灵,不知如何应答。

但秋娘却像突然失了心气,萎靡下来:“为娘自知心高气傲,已经被你们父亲宠坏,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来却是怕把你二人引上歧路,误了你们。”

二女当然知道秋娘所言为何。秋娘为阉妻,古来少有。虽无生育之能但秋娘却一直与侯爷琴瑟和鸣,盛宠不衰,自然是看不上那些妾室。但是现下没法让女儿也为正妻,便怕女儿无正妻之命却学了正妻的脾性。

二女还在苦思如何宽慰,秋娘却已继续开口:“我等阉娘子本来就是残缺之人,比不得那些寻常女娘。女娘就算是妓,赎身为贱妾之后仗着腹中宫房生个孩子,将来也有母凭子贵之机。而阉娘子则全无可能,一切荣辱全在夫主。风华正丽之时,自然捧在心间,奉在云端,哪天夫主要是腻了,立刻就能从云端打进泥淖。不说岁月荏苒,年华老去,就是承宠多了,后穴一个没留神伤了、松了,夫主立马就去抱别人。忠勤伯的弟弟纳进门的阉妾隔三岔五就发卖了,问就是松了、腻了、不好玩了。”秋娘自知有些情绪不稳,端过茶盏啜饮一口,“母亲我一直就想着怎么给你俩找出路。要么就在刀子铺一直当差,我就算假公济私也要把你俩扶一个来接我的班,总归是个官身,你们姐妹两也能互相照应。要么找个安分的小户人家下嫁,我砸锅卖铁给你们多贴嫁妆,实在不行就硬着头皮去向你们大姨、二姨借钱。不图别的,就要个正妻的名分。再找你们父亲的旧部去疏通府衙,成婚之后在婚书存根上批注你二人三贞已献,不可休妻。当然也不会亏待夫家,夫家自可拿着嫁妆纳些女妾繁衍子孙。但我千算万算没料到你二人居然要入宫了。”

二女从不知秋娘居然为二人思虑如此之多,一时感慨万千,正所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此言得之。三人相拥而泣,半晌方止。

秋娘定了定心神,“这后宫深不可测,我一开始是万万不敢往那考虑。哪想大君、君后居然亲临,把你二人终身给定了。皇上后宫空悬,将来如何自是难测,但大君后宫一直就只一妃一后且都是母亲我熟知的贵人,全是仁善。你二人入宫,虽然是妾,只要谨守妾室本分断不会难过。”

虽然只是短短一日,但是惠妃、君后二女都是当面见过了,也算有几分了解,当下便是重重颔首。

说到一妃一后山雪突然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葳蕤,于是问道:“母亲可知无忧宫中还有一个妃嫔,名唤葳蕤。”

秋娘微微一愣,便是苦笑:“你们见到那丫头呢?”

云月立刻凑过来:“母亲,她是伪娘子吧?”似乎立刻想要印证自身判断。

秋娘微笑颔首,“你这丫头,眼睛倒是毒辣,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没错,葳蕤是个伪娘子不假。但是她其实并未被大君收房。”

二女点头,这倒是不奇怪。葳蕤看起来不过不过十一二岁出头,还未及笄,依旧梳着孩童发髻,怎么看都不是出了阁的样子。但山雪心中仍有疑问:“我听宫人唤她小主?难道她已有封号?”

“未曾,”秋娘摇头,“安姐姐提过,这孩子将来是会伺候大君的,但是现下太小,便是娇养在无忧宫中,小主怕只是个方便的尊号罢了。”

看二女眼巴巴望着自己似乎还想刨根问底,秋娘却是只能打断:“此女与大君有些渊源,我也不知底细,但是既然将她放在无忧宫中,当是无碍。如果将来大君认为你们当知,自然会告诉你们。”二女只得按捺下心中疑惑。

话题一直就在家长里短与二女婚事上兜兜转转。山雪本还想问问君后的旧事,结果到了傍晚府上突然来了客人。

秋娘作为当家主母立刻在中堂客厅迎接,山雪云月为女眷却是避入后堂。

来人身穿绯袍,上有孔雀开屏补子,正是一位正三品大员,比安念云还高上一级。来人望见秋娘却是快步上前,深深一拜:“白圭拜见嫂子!”

“诶呀,秀才你这是干嘛,快快起来!”秋娘面露喜色,虚扶一把。来人立刻退了一步,自行起身。

“白圭在北与北狄谈判,听闻嫂子与侄子侄女重回侯府甚是欣喜,一直想要登门恭贺。今日终于得了机会。”

秋娘立刻招呼他入座且命下人送上茶水。

“秀才啊……”甫一开口,秋娘却是一笑,“叫不得你秀才了,现下是探花郎,还是礼部侍郎了。你当年非要回乡科考,拉都拉不住,原来是成竹在胸啊。”来人余白圭,正是当朝礼部侍郎,于去年殿试中被点为探花,在翰林院只呆了几个月就以有旧功未封赏为由拔擢为礼部侍郎。

余白圭却是连连摆手,“嫂子谬赞了,我也只是存了想考教一下自身的心思。天下学富五车之辈多矣,我哪敢称成竹在胸。探花不过虚名,嫂子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嘿嘿,那余大人我可就继续叫你秀才了。”秋娘掩嘴笑道,“秀才你今日过来也不早打招呼。你从北境赶回风尘仆仆,在京中又无亲眷,嫂子我怎么都得给你办个接风宴。”

“诶呀,嫂子折煞小子了。”余白圭连忙抱拳。

“和嫂子我瞎客气什么。”

当年在军中时武清便是与余白圭亲厚,两人称兄道弟,又有袍泽之义,便是拜了把子。后来出了秋娘的事,还是余白圭出谋划策,几多斡旋,不然武清秋娘能否修成正果还要两说。秋娘自然对余白圭多有感激。

秋娘倒也直爽,看出余白圭今日定然有事相商,也就直言问了,一问才知果然有大事。

“我前日得了君后娘娘的懿旨,事关二位侄女的婚事。事情重大,于是我便过来叨扰了。”

秋娘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屏退旁人,“敢问君后娘娘旨意为何?”

“娘娘也想问问嫂子的意见。”余白圭从袖中取出懿旨,递给秋娘,见秋娘想行礼却是阻止“尚未用印,无需行礼,而且也要问问二位侄女愿与不愿。”

秋娘展开旨意,一目十行,却是愕然。沉吟片刻之后,秋娘缓缓开口,“娘娘却是有心了。”

秋娘唤来仆妇,“去,把二位小姐请来。”

二女转入后堂,秋娘将之引荐于余白圭,二女恭敬行礼,甜甜地唤了声“叔父。”余白圭岁数尚小,第一次做了“长辈”喜不自胜,却只能假意端着架子,应了声好。

秋娘说了下前因后果就双手递过旨意,“你们看看。”却又转向余白圭,“秀才,我看这怎么都不像君后娘娘会想出的主意。娘娘是爽利人,断不会去故纸堆里找礼法漏洞。”

“惭愧惭愧,”余白圭一揖,“让嫂子看出来了,正是小子的主意。”

秋娘露出“就知是你”的了然神情, 又转向山雪云月,“你二人以为如何?”

只是浏览一遍,二女就已经呆住,片刻才得回神。

“这这……”山雪在秋娘与余白圭之间来回扫视,“这……当真?”

“我等出身低微,君后娘娘乃是金枝玉叶……”云月也是说不下去了。

“娘娘尚未用凤印,此次只是把拟好的旨意给你二人看看。娘年说要观你二人意愿而定。”余白圭徐徐解释,心知此事重大,无论成与不成所牵涉之人之事都需要细细梳理,所以也不用急于一时。

二女又是低头细细读起旨意,屋中寂静,落针可闻。

山雪终于抬头,深吸一口气,“叔父,娘娘真要与我姐妹二人结为金兰?”虽说妾室本就叫妻主一声姐姐,但那多是虚情假意。如果结义,那这声姐姐可就重了。

余白圭颔首,“你父有大功于国在前,有舍命救助大君君后在后。君后自是不愿委屈你二人为妾,但若赐婚他人为妻又怕你等在内宅受人欺辱,非要放在身边看着才能安心。思来想去便去信垂询于我,我便是想了这个法子。”

余白圭娓娓道来为二女解释个中缘由:二女尚未入宫便已净身,未受锤煽考验,最高只可封为九嫔之类,连唤一声娘娘都是勉强。君后便是打定主意定要寻个法子将二女封为四妃之二。余白圭寻章摘典奏对君后,言先秦之时若娶妻,可同娶妻之妹或妻之侄为媵,媵非是妾,乃是副妻。媵者可如正妻,用正红喜服,与妻同嫁,为明媒正娶娶之一部,不作纳妾计。拜堂行大三礼,入族谱宗祠,如有所出,亦为嫡子。若在君王家,则媵可高封,不受其余宗法所制。此例记于礼记、公羊等诸多旧典之中,虽是无人援引,但从未废止。

言罢,余白圭又取出一个描金函件言道:“君后娘娘托我将其庚帖送来,如果二位侄女应予,可先合八字,测算吉凶。”庚帖记载生辰八字,祖辈何人,乃是不外传的机要。

秋娘一见,立刻起身带着二女向庚帖行礼,拜庚帖如拜君后。

秋娘又施一礼,恭恭敬敬接过庚帖展开。

山雪云月好奇,不禁探头去看。

“哦,娘娘原是曹国公家的小姐。哦,君后娘娘闺名为霖。”云月小声感叹着,一旁山雪却缓缓变了脸色望向秋娘,疑惑不解。

秋月知道底细,连忙向余白圭抱歉:“秀才啊,可容我等考虑几日。”

余白圭何等通透,立刻起身:“嫂子哪里话,今日是我唐突了。君后娘娘有言在先,在下个月底前定下就好,成与不成都有诸多运作。”然后便是告辞离去。

秋娘送客归来不多言语,直接将二女拉入内室,挥退全部仆役,似乎仍不放心,还亲自放下了厚重的门帘,又拉着二女上了床榻,拉好帷幕。

“母亲?”云月心中暗暗吃惊,不知为何秋娘如此小心。

秋娘不答反问,“雪儿,你有话问娘吧?”

山雪平日里也算果断,此刻却是扭捏了好一会才开口:“盖闻当今天家姓曹,到大君、天子一辈,为雨字辈,是故名中都有雨字部。大君本是独子,原名震霆,后当今天子降生,大君便只留震字,而令今上以霆为讳。是故天子常言,天下与名皆兄所授。天家雨字辈除长兄大君,三弟陛下外,还有长公主为二妹,闺名外人不知。长公主虽是公主却有战功,按亲王之礼封有封国而非寻常汤沐邑。自从多年前草原折戟,长公主便回了封地再未入京……”山雪一顿,脑中一片空白。

“母亲,”云月凑了过来,“君后娘娘也是姓曹誒,不是同姓不通婚吗?”云月性子是有些软,但是不傻,也是察觉了不妥。

“西南有两个曹家,同姓不同族,一家便是皇家,另一家便是曹国公家。皇家举义旗之时,曹国公还只是个督尉,后来先帝出剑阁中伏击,国公拼死救驾才转危为安,但国公却伤重不治。后来先帝得登大宝,追封国公,这才有了曹国公。所以虽然同姓,但是无碍。”秋娘拥着二女作答。

已经沉默了好一会的山雪突然开口:“母亲,国公为勋贵之首,我在京中却从未听闻国公中有一曹家。”

“呵呵……”秋娘苦笑沉默,少时才开口:“那是自然,曹国公殉国之时家眷也在,都没能逃出来。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没了。人没了,在朝堂上自然没了声响。”

此言一出,一片死寂。

“那君后娘娘是……”云月呼吸不顺,哆哆嗦嗦。

“君后闺名一个霖字。”秋娘却是说到,然后苦笑不停。

“霖字也有雨。”二女异口同声,然后立刻捂住了自家朱唇,对望之下,满眼惊惧。

秋娘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二人紧紧抱住:“闺女,你们也见过长公主了,她人很好,对吧?”

此刻京城郊外枫林坡一片静谧,只有晚风席席。

“啊……”洛容用力摁了摁太阳穴,挣扎着直起身子。

“是又晕过去了?”洛容清理思绪,明明刚才来时还是霞光晚照,此刻却已月上中天。

借着明月,洛容看清了身前石碑:洛莲之墓,妹洛蓉敬立。

“对不起姐姐,难得来看你,我却晕过去了。”洛容看着身下铺着的蒲团,碑前放着的祭品,心中无奈,“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病了,大君也说我病了。”

洛勉励坐起,给酒杯斟酒浇在碑前:“我感觉我不是病了,而是快疯了,有时清醒有时昏聩,记不清事。姐姐以为呢?”

回答自然永远等不到的,洛容便拿起锦帕开始擦拭墓碑,当擦到“洛蓉”二字手上一顿,口中又是自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哪配啊!当时立碑就该把这艹头去了。”然后又是埋头擦洗,边擦便说:“莲者出淤泥而不染,姐姐你倒真是清莲浮水不染尘埃……”

洛容缓缓站立,俯视墓碑,“呵呵呵……姐姐你真的好狠心,扔下我一个人走了。我绳子都快编好了,你就不能等我把脖子套进去再撞柱吗?!!”洛容神色突然狠厉,一把将锦帕砸在碑上,“你以为你死的早,就冰清玉洁了,呸!”洛容狠狠一啐,又抓起酒杯砸在碑上,碎片酒水洒了一地。

“你以为你死了就不是娼妓呢?就不接客了?做梦!你那尸身都被玩烂了!你下面两个洞里可都插着胳膊粗细的木桩子,我去给你收尸的时候子宫都落出来了,想给你塞回去结果肠肠肚肚流出来一地,要不是一直冰镇着,烈酒泡着,你怕是都臭了。哈哈哈哈哈——”洛容像是乐极,转了一圈却摔回地上,人已经脱力,但是嘴上却还不停,“你也不用担心成孤魂野鬼。你那身子娇贵,教坊司卖了配冥婚,据说赚了一大笔。我还是花钱雇人刨了你那痨病鬼夫君的坟才把你挖出来。妹妹我的卖身钱所干第一件事居然是盗墓,哈哈哈哈……”声音戛然而止,洛容趴伏在地又失了神智。

一阵冷风裹着酒气打在洛容玉颊,洛容陡然苏醒:“我这是……”

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祭台,洛容心中了然。她规规矩矩跪在墓碑前咚咚咚叩下三个响头,额头撞的通红,“姐姐恕罪,恕容儿不敬。”又是长久的沉默。

又是一阵冷风,枫林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谢姐姐宽宏。”洛容又是一拜,抬起头来已是泪流。

“姐姐,妹妹我忍辱偷生至今,欺辱我者都已伏诛。”洛容望向右手,并指如刀,“妹妹我收到的第一份嫖资可是一箱人头,整整十一颗,一颗不少……但是还不够!”洛容咬牙切齿,“欺辱姐姐的,害我洛家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字字泣血,洛容再次叩首。

扶着墓碑,洛容颤巍巍起身,顺着来时小路摇摇晃晃地去了,芳踪片刻便是没入黑夜不见。

本章完结!!
本章开始收束前几张地若干伏笔,偏剧情向。作为一部服务XP的小品文来说有些亲水寡淡了。但是剧情却慢慢向着暴走而去。写文总是想效仿先贤搞些草蛇灰线,希望最后不要画虎不成反类犬。希望读者多提意见。
原计划是⑤章完结,下一话内容会不少,而且在喜闻乐见的很X很暴力的情节会集中出现在下一章。

劳请多点赞,多评论,读者的很多意见最后会成为情节或世界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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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实验室最新研究表明:
投喂鸽饲料能有效降低鸽子成精的概率

     

3 thoughts on “暮霭沉沉又是春 第三至四章”

  1. 望賜教之本懷,惟觀文采如流泉,難以獻言可為。唯冀佳作屢現,愧無他求,唯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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