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未知 ♥

娼妓和嫖客在大岩桐中的爱情故事

娼妓和嫖客在大岩桐中的爱情故事 – 蔷薇后花园

十月的一个上午,我被响彻天际的乌鸦叫惊醒,于是时间在我眼下继续游动。又有一天从我手中走过,我坐在床上,穿着睡衣,翻看着一张画,这是我自己画的,这是昨天晚上,在混乱的思绪中抽出的东西。现在一看,倒是什么也没看不懂,直到上个月,我还认为死亡是久远的未来而不是既定的事实。

上个月我突然胃痛,本以为这点痛很快就会消逝,在以前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时都有这种胃痛,都是时隔几个小时就自然而然的消散了。但这次并没有这么轻快,我的胃好像和肠子绞在一起,缠绕起十八个回环。直到最后,我近乎只能攀爬在地上,我不得不去找了医生。

医生没给我什么好消息,那时就像做梦一样,我突然得知我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就像被声名显赫的大法官,一个法槌,锤下了死刑一般。我曾经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一册被打印好的单子在我眼前,我一遍又一遍的翻着这本对于我来说过于厚重的几页纸,想要找到里面的谬误。但是经过一遍又一遍的翻找,我从抱着希望逐渐走向了绝望,因为我看不出里面有什么错误的,翻找只是徒劳,我侧身瘫倒在地上。

医生为我开了三味药,阿司匹林以缓解肠胃的疼痛,香蕉以保证肠胃的通畅,山楂的用途我也难以知晓。每天三次药物越发印证了死亡的来到,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医生让我少喝咖啡,不要吃肉质食品,因为我的肠胃过于羸弱,无法消化这些食物。可是即便是医生,对于我的病情也是束手无策。

为了治疗这个病,我去过很多名贵的医院。我一生的积蓄都花费在上面最终也只是徒劳,直到我的钱包快见底才不得不停下,无论是家喻户晓的名医还是隐居山林的神医所给我的结局都只有两个,那三味药,以及一个月后的死状。

在最后,我只能减少出行的次数,待在家里,减少活动以延长我的寿命。我甚至戒掉了咖啡,那是一种令人着迷的饮料,入嘴先是苦涩,随后给人带来无穷的精神。我尽我所能地尝试延长我的寿命。直到昨天,我信誓旦旦的找到曾经替我诊断的那位名医,看他对我的病情会不会做出好的诊断,直到他开口我还保有无意义的信心。

“还有至多不过三天的寿命。”

我不再担心死亡,但我仍然害怕着死亡,但这害怕没什么用,只能将这害怕转移到另一种更深的恐惧中。没有人给我哭丧,我的父母全死了,他们生前住在最便宜的房屋中,死后也埋在最便宜的墓穴里,于是我的葬礼上只有一个骨灰盒和准备为我下葬的人。他们毫无感情的读完我的遗嘱后把我的骨灰盒扔进土里,随后把打印好的遗嘱随便扔在我的墓穴旁边就永远与我分别,尽管他们也是被迫的,他们的眼睛已经经历过无数个像我这样的葬礼,死亡产生的情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留给我的就只有一抔土,甚至连一束白花都没有。

我曾经想过让哭丧队来替我的家人哭丧,他们是富有经验的专业哭丧手。他们绝对不会让葬礼安静下来,到处都弥漫着他们制造的悲哀氛围,咿咿呀呀的声音蔓延到四壁,甚至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人能在如此悲伤的氛围中不眼含热泪,岑然泪下。在他们的影响下,悲哀匿藏到花香中,萦绕在所有人的鼻腔里。但这个念头很快就完完全全的消散了,哭丧队用着模板的哭泣对着人们,无论怎么样真实依旧是毫无情感的。

一张张白色的纸被我收入口袋,很空,很亮,纸很干净。外面下起大雨,空气中聚集起水气,闻起来一股浓重的土腥味,空气越发黏稠。我转身钻入人群中,即便没有人给我哭丧。

我希望我的骨灰能倒在礁石海岸的石缝间,海风不断从海中向岸上吹来,连带着轻柔的海浪,散入空中,化作浓白的雾气,萦绕在我的墓间。我去过墓地,那里就有这样的墓穴,可是那是为显赫的官员准备的,完全没有我的份,我的钱都被一通倾倒在治病这个无底洞中。最终只买了一座时不时会被挖出遗体,终日光照雨淋的墓穴,它在这展出几十年了,甚至比它脚下的这座城更古老,但从来没有被卖出去过一次,它有一个可笑的称号“等死的墓穴”,所有人都对它避之不及,不过我只买得起这么一个墓了。

我淋着雨回到了家,这是太阳雨,不过也只剩下夕阳。远处晚霞染起棕黄的空气,路上积起五指深的水坑,乌鸦盘旋在白云间,我在粘稠至极的空气中逐渐睡着,随后就扑倒在床上,睡到了今天。

起来后,我服下三味药,这三位药在我的身体中混合,我的肠胃也随之越发疼痛,我想出去走走,外面的雨仍然在下,我衣着阑珊,打着前几天在市场捡漏的伞,随手摘下一朵花,别在衣领。我在这似乎无穷无尽的街道中兜兜转转,房屋的色彩在我眼前旋转,知道我看见闪着白光的咖啡厅,随后转身落入清冷的咖啡厅。

我点了一杯拿铁,上面漂浮着弄白色的漩涡,我一口全部喝下去,眼睛往玻璃杯里窥探,可惜没有咖啡渣。我曾经从我的朋友这学到了如何看咖啡渣做势运,空咖啡杯是最下等。于是我扫兴的往外看,于是我看见了一双手,食指上戴着标志性的海蛞蝓,她身着黑色丧服,打了几个补丁,但仍然可以看出她所拥有的高雅,与人们旧日印象中的妓女印象完全不懂,浑身环绕着独属于贵妇的忧愁,以及苍白的皮肤。她径直向我走来,她也点了一杯和我一样的拿铁,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明明已经二十几年没见,但她和以前几乎完全一样,依旧年轻的像第一次见面,好像时光不曾拂过她的脸庞,甚至手都那么白,如果不是她会说话,她将会被当作一具尸体随后被扔到下水道里。我看了看她快喝完的拿铁,里面沾满了咖啡渣,她也看了看我的,于是开口,带着一股慵懒的气息,就像知道从今往后一切事情一样的悠然气息。

“遇上什么厄运了啊,你这运势可不太好啊,我遇见你的几次都运气不好啊。”

“我都快死了,就在上个月,我得了胃病,还有三天就要死了。也许不到三天。”我伸伸懒腰,仿佛对这些毫不在意,“你怎么在这啊,不是一直在隔壁接客吗,莫非是来特意看我的。”

她打了个哈欠,从而显示出与贵妇毫不相称的慵懒气息,这是一种老成的慵懒。“想要再玩玩吗,我希望你能像你之前那样有力,那时可算冲天柱,一下就要比我还高一样。”她的手不断玩弄咖啡杯,咖啡杯在她的手中不断旋转,咖啡渣成为好运的图案,刚刚好围绕咖啡杯一圈。

我叹气摇摇头,“别聊以前的事了,和之前一样,就像一个疯子,我甚至没钱给我买我梦中的墓,甚至也没人给我哭丧。”

她把咖啡渣倒入我的杯子中,露出微笑“不会太糟糕的,疾病忍忍就过去了,这是我的卡,之后可以叫我。”她随手从口袋中抽出一张卡,递给我,我接住,上面印有她的电话,还夹着一朵大岩桐。

我望着她的背影离开,在她路过我的身旁的时候,突然凑近到我耳边,用手遮挡着“你快要死了啊,我还不知道怎么做,来得太突然了。”我自己又点了一杯拿铁,坐在这,细嚼慢咽的喝去,脑子中还环绕着她凑近时的微笑。


我是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来到隔壁市的。那时是那最乱的时候,路上全是吸毒者,我相信那时没什么人能一穷二白的在那生活,因为他们连垃圾桶都翻不到,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里只剩下老鼠的尸骨,有些甚至连老鼠的尸骨也没有了。一些人低价收购老鼠骨头,熬成浓汤摆在街上,浓汤上飘荡着苍白的烟雾,冒出夹杂着浓烟的气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海风吹拂着气泡,随后破裂。人们簇拥着那碗老鼠浓汤,一瓦片,一瓦片的舀到精光。

我本来是来这找人的,但是我在刚刚进城的时候就找到了,那是我的父亲。他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在他临近出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记得任何事了,只有脑袋中有一个信念。他混沌着走出城,混沌着走进城,一直兜兜转转,最后饿死在街头,我的母亲的遗愿是将他埋葬在她的旁边,那时我虽说不富裕,但也不贫穷,请了几个人运回家放到母亲墓旁边,但是买了一个最近的墓穴,因为并不贫穷,所以买了一个,因为并不富裕,于是也只能买最近的。

我绕过路上的乞丐,几乎每个地方都是。他们像下水道中的老鼠一般露宿街头,又像下水道中的老鼠一般衣不覆体,他们在地上不断翻滚,因为没有钱,犯毒瘾了就只能不断翻滚。

腐败的空气弥散开了,一切在痛苦的气息中变得越发模糊,我看间前面有一家酒馆,连忙走了进去。我点了一杯拿铁,喝了一口,难得在这样的城市中点到这样好的咖啡,十一月的风伴着腐臭的气息越加肆虐,扫起腐败的枝叶,拍击着酒馆的窗户,发出沙沙的声音,人们难以分辨是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还是风拍击窗户的声音。

我直到听到楼上发出的啪叽声,我才知道这个酒馆还实施这种业务。这时,她看见了我,挟着自己食指上的那颗海蛞蝓戒指,这时她要妖娆的多,但面貌和我在咖啡厅时一模一样。

她走到我的身边,亮起让人感觉不安的眼神,仿佛她在看到你时,眼睛就穿透你羸弱的皮肤,穿过骨,直透你心底去了。我在那时连忙抬起头,她穿着一套黑色丧服,头戴令人感到骨寒的黑色纱布。

她拿起我喝咖啡的玻璃杯,眼睛如同钻土的蚯蚓一般往玻璃杯里窥探,直到看出来什么,“你好,你最近运气不太好吧。”

我被吓了一跳,在第一眼印象里,她可能要更端庄,更严肃,更忧愁。但是她太过于活泼,这与她的衣服不相称,我以为她是哪个显赫世家走出的小姐,正准备开口询问,她抢先告诉我。

“我是这栋酒馆的妓女。”

她说的很轻快,好像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职业一样。我依稀看见在黑布底下,她自豪的神情,她越来越靠近我的身体,勾搭上我的胸,头顶着我的脖子,空气逐渐焦灼,我连忙推开她,可是她仍然凑过来,用这炉火纯青的技术。

我继续推开她,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两个,为了摆脱这焦灼的气氛,于是我一把将她推开,“为什么要来做妓女啊。”她的裙子做工很精细,我不认为是我买得起的,妓就是走投无路的人们的墓碑,无论是男妓或是女妓,踏上这条不归之路就无法返回,一生都沉溺在性爱中,直到老年,用攒下的钱苟延残喘的活着。

她摆摆手,示意我要跟她过去,我们俩到妓女的宿舍,她的嘴靠近我耳朵,“不告诉你。”随后歪着头,笑了起来。我只是伴着她笑,她递给我一张卡,上面是她的电话,也夹着一朵大岩桐。

“如果累了就叫我,随叫随到。”

我还看见漆黑的轻纱下,她在扑哧扑哧的笑。

我回到楼下,定了一间不大的房间,天花板时常发出吱呀吱呀的震动,随即而来的还有叫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放荡的人们在越发腐臭的城市苟延残喘,在街坊中,酒馆里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男人,从来不吸毒,从来不赌博,他整夜遍历大街小巷,翻开无数个柜子,填满麻布袋子,后来将麻布袋子里的东西全卖了,整日沉浸在性爱的浑水里,睡着,起来,吃,性爱,玩遍了整个城市所有的妓女,但最后的结局是下体肿胀,倒在了滂沱大雨积成的水潭里。

我与她就此分离了两个半小时,我待在一间不大但很潮湿的房间中,而她,我不知道在哪,我想过去妓女宿舍找她,可是她根本不在。房间的天花板上生着霉菌,霉菌生长在这个房间的每一处,包括我的脑子里,老鼠不断地触动破败不堪的柜子发出穗穗声,还有蟑螂,它们组建的小家庭从浴缸里爬出来,翻过一个又一个石头缝,最终抵达老鼠的胃里。

在我的房间我几乎每一刻都在想着她,思索她的黑纱上究竟是什么面貌,思索她是为何当妓女,有时候扯到了更远的,关于妓女人群的命运如何,但我根本不关注,于是很快就回到了她的身上。我想她是曾经的贵族,最终落寞了,身无分文,只拥有着一篇簇拥着花海的城堡。

我晚餐点了几杯橙汁以及几碗肉,这些东西是由服务员直接送到门口,本以为要下去拿,结果开门时打翻了一杯橙汁。我坐在离窗台不远的桌子上,外面有一片海,海里传来浓烈的石楠花香,那时也下着阴沉的雨,我看见外面几个人在翻滚,浑身湿润的在大街上做爱,没有一辆车在来往,他们先是在小巷里,随后到了大街上,看没有车车辆又到了马路上,马路上积起三指高的水潭,他们就如同洗澡一般在马路上交欢,雨水更增加他们的情欲,精液四处飞溅,即便是在我这楼上的人也看得清,水里分明有着浓白的细线。

情欲越发提升,人逐渐燥热,远方有更多人参与进了马路上的欢快派对,但是我没有去,而是看见了在我口袋里的那张卡片,以及那朵大岩桐。我拿到酒店的电话,打通了卡片上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果然打电话来了啊,你下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没有人的,也不会干扰到别人。”

我惊异于她的准时,被吓了一跳,但随即缓过神来,“来了。”我挂断电话后下楼,如同面对一位熟悉的老友。门是坏的,本来以为需要用力推,可是只需我的身体凑近,它就如同性高潮一般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随即就敞开在你眼前,关闭也不需像我先前设想的那样,只需用手一摆,门就与门框开始交合,门锁就插入门框里去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我下到楼下,她穿着湿透了的黑色丧服,纱布摘下来了,同我以前预想的是一个样貌,好像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能在我眼中发挥美丽气质的人了一般。她拿着一把黑色的伞,手柄是白色的,同她一样散发着独属于贵妇的忧郁,那是一种黑白的情感,把周围都染的黑白了一般。

她迎了上来,立马牵着我的手,向酒馆外跑,甚至招呼都没打。我在她的牵引下奔跑,她的伞很大,很大,包裹住了两个人,我的头是干的。黑色的夜晚,只有我们两个在奔跑,水在脚下四处飞溅,根本没有一点光,但她就是知道该去哪,我的脚保证不踩着人。我们穿过一个又一个街道,跑过一个又一个水潭,直到穿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才看到一点点光亮,那是一片大岩桐海。

我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无论是出酒馆还是奔跑,我只是看着这篇花海,底下是一大片草坪,而她拉着我往前走,雨累在花瓣上,落到我的身上,也落到她的身上,我实实在在的看见她在笑,于是我只是跟着她走。

我们最终到了花海的中心,她把伞插在地上,天上落下的雨一遍一遍的打到伞上,顺着伞的纹路化作涓涓的溪流,透亮的水不断向下流。她的舌头如同雨点一般往我身体上袭来,首先是在脖子上画一个圈,她边舔边用手褪去我的衣服。雨伞被大风渐渐的刮跑,我本来想去拿,但她拦住了我,舌头在我的身上翻滚,炉火纯青的技术尤为体现的好,直到舌头滚到了腰部,裤子也被拉下来了。

花丛中的一只蟋蟀不断的在花瓣中进进出出,花瓣上的雨水让蟋蟀的头颅越发润滑,但这也让蟋蟀的自信心在其他的属性中变得尤为突出,蟋蟀也就挺得越发的高昂。花丛中的另一只蟋蟀在石缝中跃跃欲试,仿佛是石缝中有了难得的蜜汁,它的口流出粘稠的水,随后就迸发挺起来的身姿。石缝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让人垂涎万分的蜜汁,舒适的疙瘩,以及温暖的像家一样的洞口,于是蟋蟀的口水就吐出来了,可是却没有吐到洞里,而是吐到了洞外,也许是蟋蟀不忍心摧残这么好的石缝吧。

我与她的第一次,也就交在这里了。

我抬起手,拿到衣服,从钱袋里拿出钱,可是她摆摆手,叹了口气,拒绝了,“毕竟两个人都要舒服了,哪有你给我钱的意思。”说着摘了朵大岩桐,笑着,“那就由我付给你一朵大岩桐吧。”

我接下了大岩桐,穿起衣服,她也在穿衣服,依旧是她在前面,我在后面,只不过我悄悄的从湿透的衣服中拿起几片湿透了的钱,塞入她的衣领,在推搡中,她没发现。我们就这么回到了酒馆,她在妓女宿舍,而我也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

我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直到我看向我的口袋,我付的钱都原封不动的回来了,我感到诧异,直到,我听见门外她在咯吱咯吱的笑。

之后几天,她每一个晚上都会来找我,我们去过飘散着石楠香的海滩,我们去过肮脏粘稠的小巷,我们去过深夜漆黑的大街,无一例外,她每次都会塞给我一朵大岩桐,而我也尝试塞给她钱,仍然是无一例外的,钱终究回到了我自己的口袋。

我在和她相遇的第三个月离开这座城,不记得缘由,我在十五年后回到这座城,那时这座城几乎所有房屋都在一次战争中毁灭了,只剩下那家酒馆,以及一大片大岩桐花海。其它都在一阵连一阵的战火中化作废墟,这里死了无数的人,几乎所有的吸毒者都死在了这一次战争中,那群人残忍的将吸毒者一刀一刀的杀害。不过与我无关,就如同一阵风吹过,而六月的海风不断带着海中的石楠花气味吹向废墟,我来这是为了逃荒,因为战火蔓延到我所在的城市,钱所剩无几,只能来这座城碰碰运气,能不能得到什么帮助或是交一些好运。

我推开酒馆的大门,里面依旧是混乱不堪,与我上次来,没什么不一样,也许要更混乱,人们开始在大厅当众做爱,就像选妃一样,挑中了哪个就带走,扑到床上,做着生殖一般的神圣动作。我看见她坐在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她也看向我。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丧服,戴着那颗熠熠生辉的海蛞蝓宝石,与周围的淫乱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他不是一个妓女一样,而是端庄的尊贵夫人。

她看到我,显现出微笑,与上次来相比,简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多了一丝慵懒,她挥挥手招呼开别人,拉着我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她定的,里面放了两杯咖啡,她双手捧起咖啡,“选一杯吧,和你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的。”

“左手上的吧,顺便感谢你点的咖啡。”我挠了挠头,“希望这次不是什么糟糕运气吧,至少不要是下下签。”

我打开咖啡杯的盖子,里面的咖啡还是温热的,小口与她边喝边说着话。

“最近运气不好,战争把我有的一切几乎都烧毁了,尽管我只剩下一栋房子,以及一辆老旧的车子。”

她打开了属于她的那杯咖啡,但并没有和它,而是开始把玩这个盖子,携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战争把周围的房子全部烧毁了,一点不剩,最近的客人越来越少了,不过也没有人敢买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随机把盖子放下,用一种惊呼严肃的腔调对我说,“所以说,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接受过我的邀请的顾客。”

我惊异在她这种面貌为什么卖不出去,但是我突然不知道咖啡为什么喝完了,于是她凑过来往我的杯子里看,脱口而出,“运势又是不好啊,你多少有点多灾多难。”

我拿起杯子,杯子在我的手中摇晃,随后换了个图案,“我不认为你是卖不出去的那种,倘若我看到你,会凑上前来,直接买断你的终身也说不定啊。”

她开始清理手指甲的缝隙,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望向了窗外。

“你不觉得,死亡也是妓女吗。”沉寂良久之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在我家乡的故事中,死亡是一个妓女,它在人的生命中与他相遇三次,会在人门前收回人们的性命,那是她的酬金,所以世界上就会有有这么一个现象,在男人们死后,他们的尿道口常常会流出精液。”

我还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眼神也随着她看向窗外,窗外有一棵枯死的树,上面有几个弹口,显然是之前战争留下的,而蜿蜒的树枝上生长着几只鸟,发出吱吱的叫声,大约十个钟头后,鸟飞向窗户,站在窗台上,尽管风一直盘旋在窗台。“死亡怎么可能是妓女那种东西啊,它令人抓狂。人的一生不就是一直等死,在青年时等待祸患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而中年等待着无穷的疾病,最终老年只能期盼自己寿终正寝,当你认为自己的死亡是必然而不是遥远的将来时,你的胸部就会像被放空了一样难受,那是一种担心。”

随后又陷入了沉寂,那时只有只有黑色,无尽的黑色萦绕在我的眼前,它令人抓狂。

她起身,抓着窗户的边缘,指着外面的那颗枯树底下,于是我得以看见枯树底下的那颗果实。

“那棵树想必是遇见了树中的妓女,结下了果实。”

我无话可说了,她扔给我一张卡,上面是她的电话,以及夹藏在内的一朵大岩桐。

“老样子。”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转身离开房间,我看到她在笑,可是她没有叫我,我关上门,找到店主,定了一间房间。侧耳听到一些奇怪的流言,这家店有一位相貌无比美丽的妓女,但是只给一个人点,即便是战争时期的军官,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战争时期这座酒馆就是通过售卖妓女活着的,总有种她就是那位妓女的可能,并且无比希望她是那位妓女。

我翻身上楼,我不想点她,我退掉了我自己的房间,点了一栋离她所住的房子更近的。本以为会遇见她,可是从没有,无论是在拐角还是在大道,我在第一天去酒馆喝了十一杯咖啡,随后悄然坐在窗前,可是外面没有下雨,也自然没有那如烟的派对。只有一阵一阵的海风吹过枯叶,空气是黄色的,地上有着肮脏的水坑,里面积着泥,我曾无数次前往她的门前,等到她出来时当个没事人一样与她并肩行走,可是她从来没有出过房间,即便是服务员我也没有见过,她就像一个只有我打电话才会出现的幽魂一般。

我从来没有安心,我几乎没有安心过,我打开酒馆的门,随后穿过狭窄的街道,眼前只有一片一片的废墟。我花了十三个小时在这座城迂回,我穿过了这座城每一个小巷,无论是它环绕着云雾还是攀附着无数苔藓,我走过这座城的每一座大街,即便周围的房屋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废墟。在我来这前为期十四天的暴雨,让这里的一切都长起苔藓,废墟的石块上长起无数的莹绿苔藓,地上也是,水坑也是,甚至在我每天吃下的食物中,于是苔藓自然生长在我的肺中,我的胃里。

我之后时常胃痛,但很快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在这十三个小时的旅途中,我见过难民,他们也是同我这样来逃荒的,我也见过来这度假的,他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看着一片废墟,然后在脑中将它们拼凑成原来的模样更有趣的了。不过我没有做任何意见,我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我抓耳挠腮,直到最终,我看见我前面,是一大片花海。

那是我第一次做爱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十五年前的踪迹,地上还有残余的花瓣,阳光顺着空气被抛下,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随后顺着花瓣上的水珠,被投出七种颜色。露水很清澈,我尝试在这寻觅她的踪迹,可是还是没有,我悻悻的躺在花瓣堆上,我深深的记下了来这的那条小径,地上的蟋蟀被苔藓缠绕着,发出嗡嗡的振翅声,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座城由一座将死的城变成了已死的城,那城的精液在哪,我想就是地上的污泥水潭。光射入泥潭,从水面反射出去,光滑的水面,其中埋藏着无数的淤泥,气泡从潭底冒出,飞到空气中,阳光在气泡中划出五彩的痕迹。我怎么都找不到她,但又不愿随着滴滴声直接去找她,我想和她肩并肩地在大街上行走,我想和她路过无数的泥潭,直到老去,我与她可以躺在一张床上,不是为了做爱,而是就这么躺着,一起拥抱着睡着,像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我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怎么着就回到了酒馆,抱着几乎不可能的期望打开酒馆的门,她果然不在里面。我随即上楼,可是楼梯仿佛低了一节,我的脚不能够到台阶,随后顺着台阶滚了下来,人们都没注意我,喧嚣的酒馆,所有人都抱着属于自己的妓女,没有管我,我也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裤子,重新上了楼梯。

我花了四十分钟来寻找浴缸,我到那时突然忘了浴缸究竟在哪,我尝试去浴室寻找,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我的脑中一直回荡着她的一切,外貌,声音,乃至现在究竟在哪。我在浴室里不断攀爬,在盥洗台中翻找,在石缝中寻觅,把眼睛凑到下水道中,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能见到的只有蟑螂围着一只早已腐坏的尸体的啃食,最后,也就是在第三十九分钟时,我的头撞到了浴缸壁上。

这里的床变得异常的舒适,尽管翻身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床垫上暗暗隐匿着一股石楠花香,我第一次开始不再想她,我开始想起我的父亲下葬的那天,我没有去看的景象,那将是十分的冷清,我没有兄弟,我也没回去,他的骨灰就直接倒入土里,还有些顺着空气,飘到四处了吧。我又想着我在其它妓院看着却没有点人,而是坐在床上数星星的每一个晚上,夜晚的清风吹着我身边的一切,数到四百的时候被周围的乌鸦一吓,随后就断了,只能重新开始。我点了两杯咖啡,以助我的辗转反侧。

服务员送咖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我表示感谢后就端进来,我喝下第一杯,我看见她在我身旁,抚摩着我的身体,用一双冰冷的手,不断在我的背部揉搓,可是我就像丢失了所有感觉一般,怎么触碰也没有感受,我翻过身来,她用一只手撑着床,把我压在身下,可是,随着眼睛一闭一睁,就随之消散了。我怔怔的躺在床上,像慌了神一般,看向了另一杯咖啡,随后喝了进去,可是只剩下一团代表着厄运的咖啡渣在杯中。

我尝试去询问店长,问她在哪,随后伪装的像是刚好路过,与她肩并肩的走过这座酒馆每一个人的身边,可是店长熟练的用着早已倒背如流的词汇回答着我,他告诉我,他不知道任何人,任何妓女的去向,随后给我推荐了几个其他的妓女,很显然,是这座酒馆中最贵的那一档。我没有付款,他用着和妓女们使用的前戏一样炉火纯青的技巧对我说她们有多么美丽,有多么好,可是,我仍然没有付款,于是他留下一句话就转过头,那句话我甚至没听清,只听到了他的怒不可遏以及不耐烦。

有人说,当时的我就像一个疯子,蓬头垢面,衣领阑珊,但我那时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她没有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直到,我开始拨打那令人感到难受的电话,随着几声滴滴声,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好啊,很快就会到你面前。”

于是她挂断了电话,门前也很快传来敲门声,我起身前往开门,她依旧穿着那套黑色丧服,我这次要主动得多,但是还是由她把我扑倒,在床上,我们都在床上不断地抽搐,床下,在阴暗的角落,一只骄傲的老鼠高傲的挺起身姿,因为它带来了无比鲜美的乳白色奶酪,一群老鼠围在这只老鼠周围,舔舐着这只老鼠的头,以表彰它的功绩,于是老鼠的头又挺立了几分。

老鼠的家是床底下的阴暗鼠洞,老鼠们在里面进进出出,因为小洞过于狭窄,但是老鼠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老鼠与洞壁挨的很近,潮湿的洞壁时不时落下昨日受潮的露水,老鼠的皮毛互相摩擦,越来越暖和,越来越多的老鼠挤进来,直到挤破了墙壁,从墙壁外射来一道道白光。

这一次是我和她在记忆中的最后一次见面,这一次做完后,即便是深夜也丝毫不困倦,但是还是只做了一次就结束了,因为我有一些更值得说的事情。

我拿起刚刚被抛的满屋都是的衣服,系好衣领,突然严肃起来“愿意和我走吗,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什么波折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坐着在蓝天白云上翱翔的飞机游世界,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一直住着,直到老去。”

“嗯…….”她思索了一下,随后把手枕在脑后,漠不关心的样子,“很抱歉,我只是一个娼妓,不行。”

之后我们两个什么都没说,她依然给了我一朵大岩桐,可是依然没说话。

之后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就像没遇见过这个人,直到十月的一个昏昏欲睡的日子。


我回到了我所在的小楼,倒在枕头上,窗外十月的风还在不断吹拂,好像从未停止过,雨还在下,夕阳斜斜的从窗户中投下颓唐的黄色光影,染的整个房间越发颓唐,我拿起那张卡片,可是还没有打通,敲门声就来了,咚咚咚。

我打开门,她来了,依旧穿着那身黑色丧服,她顺势关上门,拉着我,直奔我的床上,这时我的胃越发的疼痛,就像被一只大手,握着我的胃,不断卷曲,直到碎裂,她捂着我的胃,把我扑倒到床上,久违的开始做爱。

性欲的感觉远远超越了我的疼痛,她开始拉下我的衣服,舌头在我的身上不断游离,挑逗着我的情欲,于是性欲越发高涨,这次性爱中,我几乎都没有动,全是有它完成的,她的躯体在我身上不断跳动,我的生殖器与她的生殖器不断交融,她的缝隙越来越大,直到被我一柱擎天的撑开,越来越快,周遭也越来越热,远方传来越发浓烈的清香,那是石楠花的味道,我的眼珠子不断跳动,身体不断颤抖,尿道口射出一股大岩桐蜜,但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我的眼睛就逐渐泛白,但是,在临死前,我听到她在耳边的轻语。

“我去你的墓前会纪念你,用一捧大岩桐。”

十二月的雪下了五个晚上,所有的墓碑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墓园环绕着一团浓白的雾,阳光落到雾的顶端,雪地上有一条长而密的脚印。有一个墓碑被擦得很亮,透过雾的微光找到墓碑,反射到四周。在墓碑下面厚厚的雪里,摆放着一束大岩桐,风不断吹拂,几朵花被吹断了花瓣,不过想必它的主人也是踏着风雪走了,地上只有一条长而密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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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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