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 第一章

沙滩上 第一章 – 蔷薇后花园

伴随着引擎的熄火声，一辆公交车缓缓停下。

公交车后排坐着一个少年，他望着窗外的碧水蓝天，眼里不无兴奋。

“这就是海吗？”

他想起半个月前，妈妈依然反对他独自一人旅行；“你一个人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类似的话，她每天都在说，好像除开家里，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安全的地方可以度过这个暑假。

“这里看起来很美啊。假如妈妈能和我一起来就好了。”

最后妈妈还是同意了。原因是外地的爸爸打来电话：“我有个朋友可以在那里照顾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妈妈在犹豫了一段时间后，嘀咕着：“好吧，让他出去看看世面也好，不过是你叫他出去的，最后会出什么问题你自己要想好。”决定了这件事，妈妈便继续工作去了。她总是这样，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伴随着轮胎的摩擦声，公交车走到了站。少年站起身往外走去，咸涩的海风在车外迎接着他，他猛吸一口气，沉浸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中。

他沿着海滨公路走了一段。公路一边修着几座或高或低的几座房子，稀稀拉拉地立在那里，大多是些商店，卖些食物或纪念品之类的。对面就是沙滩。天气晴朗，却没有几个人在沙滩上——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沙滩上很干净。他看了看，把旅行包放下来，躺在沙滩上。

他上一次这样悠闲地躺在地上，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去郊外，亦或者是在公园。不过那里的是草地。柔嫩的青草与沙不同。沙居无定所，永远在世间漂泊，最后只能聚在偏僻的地方，终日暴晒。可又能怎样呢？沙终究是沙，只能永远躺在无人知晓也无人到来的角落里，静静等来时间的终结。

就是在这样的沙上，少年睡着了。等他转醒时，才发现太阳已经迫近海面，将周边的云霞染上一片粉红。

“光顾着玩了，忘了去找爸爸的朋友了。”他懊悔着，掏出手机往公路上走去，一家一家地找着备注上所写的那样：屋顶上披着棕榈叶的深色木屋。

在一座座钢筋混泥土中，木屋显得格外得扎眼。少年掀起木屋门帘，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此时已将近黑夜，屋内却没有半点光亮，正当少年疑惑着自己是否来错地方时，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声音毫无感情，似乎她不在乎来者的身份。少年赶忙补充：“请问，杜乐茜女士在吗？”

啪的一声，灯打开了，少年这才看清屋内的陈设，这似乎是一家小商店，一个少女躺在柜台后的折椅上，她头上的货架摆放着各色古怪的饮料。

少女坐起身，将手上的灯绳再拉了一次，屋里昏暗的灯光变得明亮，她打量起那个少年。少年约莫十五岁左右，一头金发未经修剪，留下的刘海近乎遮住浅蓝的眼睛。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短袖与米色短裤，没有别的修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刚才这个彬彬有礼的少年都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学生，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用与刚才无二的语气对少年说：“我是杜乐茜。”

少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与他同岁的女孩就是爸爸提到的朋友，可他更惊讶的是她的态度始终是如此冷淡，她说话甚至不会改变音调。这个看起来可爱的女孩真是个怪人，他这样想着。但少年还是把这些话藏在心里：“我叫马恩，是我爸爸叫我过来见你，说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

杜乐茜没有再去看那个少年，她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信，就着灯光将附在信中照片与少年做了比对；“是马昂的儿子啊，那进来吧。”她没等马恩将背包放下，便向他要求，“后面有床，自己把要用的东西搬过去就是。不准碰任何东西，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很危险的液体。”

“为什么？”马恩不太理解，这里看起来只是一家很普通的——“不要问为什么，做就对了。”杜乐茜说。她脸上仍未摆出任何表情，但语气却是毫不容许拒绝。马恩看到这幅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只能走去找床。

“可这里只有一张床啊？”马恩看到内里房间的摆设，说了出来。“你睡那张。”杜乐茜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呢？”

“椅子上。”

刚刚见面不久，马恩大概明白，杜乐茜不允许别人拒绝。就算是劝杜乐茜睡床上，她也会拒绝。与其这样，他还不如先顺着她的意思来。

房间外面的灯很快便熄掉，看起来，杜乐茜已经打算睡了。马恩打着手电摸索到床上，胡思乱想着如今的事情。杜乐茜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和爸爸认识？爸爸常年在外，干的事情也不大让人清楚，总是不能让人放心。杜乐茜也一样，尽管第一眼看过去，她只是个留着披肩发，穿着白裙的女孩，和那些城市里的女孩子并无多大区别，但马恩还是觉得，她浑身上下和爸爸一样都有着谜。

想着这些，房间里的东西便越发诡异，无论是看起来很像实验台的木桌与看起来很像实验药剂的液体，还是一些金属器具。异常整齐的房间里面似乎藏着不少马恩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去触碰的，另一个领域的东西。就连他身下的床，也是难以置信的整洁。杜乐茜平素间似乎习惯了睡在椅子上，不然她也不会连折中方案都不去想。那么这张床曾经有谁躺过？

不能再想这些了，一定是怪谈看多了的结果。马恩在心里默念着。什么藏匿于城市的巫女都是不存在的。他不断重复着。包括这里都是饮料的配置场所，杜乐茜肯定有打扫卫生的习惯。对的，这才是最合理的结果。

刚入夜的炎热与休息了一中午的缘故，让马恩仍旧保持着清醒。他还是没办法入睡。便只能掏出手机，打算看点新鲜的东西。可等他打算联网时，才发现没有半点信号。这里似乎和外部世界绝缘，与外界的唯一联系便是那每一日会来往的班车。“什么啊，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禁抱怨道。可是他提出想看海的要求，也是因为从地图上看去，这里距离最近，而且恰好杜乐茜也在这里，他才会来。但他是没想到这片沙滩是这样的一种情况，这使得他观景的心情大减。可这又能怪谁？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脱下眼镜，打算熬过第一夜。

马恩睡得似乎要比预料之中要早要沉，即使木床不是多么舒服。后半夜微凉的晚风伴着他均匀的呼吸吹了进来。他翻了个身，却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硌到腰上。迷迷糊糊间，他半睁着眼睛，看到一个白裙黑发的背影站在桌前。

杜乐茜？

他重新睡着了。

他失望透顶地拿起盘子里的面包——毋宁说是一块长得像是面包的黑色物体，叹了口气。杜乐茜毫不在意地吃了下去，说：“我特意买的，怎么了？”

“这……”

“估计是烤焦了。不用多在意，吃下去就对了。这里面包不好找，最好的也就是这种。”

马恩抬起头，第二天早晨的阳光猛地照在他的眼睛上，让他不自觉地眯着眼：“还有别的吃的吗？”

“没了。”她不再说什么。两人在极尴尬的氛围中吃完早饭，杜乐茜收起盘子便走了。留下马恩一个人。

算了，趁着早晨天气还凉爽，出去逛逛吧。

那辆班车依然空荡荡的在依然要蒸腾热气的漆黑的柏油地面上行驶着，从中下来的依然只是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他们依然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

马恩漫步在海边，无聊地看着潮起潮落。远处一色的地平线在他看来也只是蓝色。“这才什么时候，海边的景色就看腻了。”他内心不无懊悔。回去吗？不可能，妈妈肯定会用一种尖酸刻薄的眼神看着他：“你自己闹着要去海边，现在怎么回来了？”那这样的话，自己以后又能去哪里？还不如先在这里先待上半个月。

现在这样子，一定是杜乐茜的原因。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这样让他不舒服。他觉得，自己的好心情，全部被她给毁了。可这么抱怨也不太好吧？毕竟她是受爸爸之托照顾自己，最起码也该对她有些尊重。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海边扔了多少个贝壳。等到他瘫倒在地时，才觉得自己之所以在生闷气，很大程度上是饥饿的原因。回去找点什么吃吧，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回到了商店。但商店里却空无一人，连杜乐茜的折椅也是冰凉。

马恩问道：“杜乐茜，你在吗？”

她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吃的放在桌子上面，你自己搞定。”

马恩看向柜台上面，那里确实有一盘鱼和一杯不知是什么的饮料。鲜红的颜色，好像是什么热带水果榨成的。

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太阳透过门帘斑斑驳驳地撒下的光，全数照在马恩身上。马恩擦干额头上的汗，把那一杯饮料喝下。

饮料很甜，是西柚汁的味道。马恩想起过去在城市里那些拙劣的果汁饮品，与海边的自然风味截然不同。“海边还是有好东西的啊。”

杜乐茜走了出来，看见马恩喝下饮料，眼里全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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