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LucienMio ♥

轻燕功 第九章

轻燕功 第九章 – 蔷薇后花园

第九章 金榜题名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

东京城内,却比日里更加繁华喧闹,特别是瓦子勾栏、彩楼乐棚、戏台食肆聚集之处,更是人流涌动,热闹非常。

玉津楼乃是朱家桥一带出名的妓馆,更是门庭若市,恩客不绝。

玉津楼的头牌红倌人赵盼奴的房间里,今日却是静悄悄的,并无官人上门恩幸。

赵盼奴身着纱衣,斜卧在软塌之上,雪白如牛乳的身子在轻纱之下半遮半掩,比全裸之时更加惹人遐思。

塌前矮桌之上,放着一盘碧绿的葡萄,她只是偶尔懒懒舒臂,拈起一颗放在娇艳欲滴的红唇之中。

这是勾栏女子少有的闲适时光。

盖因赵盼奴乃是楼内头牌,一夜嫖资要叁两足银,不是什么人都给付得起。为了标榜红牌地位,又为那奇货可居,就算空上几夜,鸨母也必不可能让她贱卖,没得低了身价。

所以无客时鸨母宁让她闲着休息,也不会让她抛头露面接客人去。

忽然门扇吱呀一响,一个一脸稚气,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踮着脚走进门来。

“姊姊,珠儿来瞧你了。”小姑娘低笑一声,讨好般地跪在榻前,轻轻揉捏赵盼奴的腿子。

“小浪蹄子不去前面接客,来我这里混什么?”赵盼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配合珠儿的揉按轻轻换了个姿势,显然也是极为享受珠儿温软小手得服侍。

珠儿羞涩一笑,低声道:“趁姊姊有空,来跟姊姊学些窍门儿。”

“滚滚滚,”赵盼奴笑骂道,“你岂不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要把窍门都教了给你,是不是过上两年。楼里的红牌也得给你做了。”

“那好呀,我要是做了头牌,一定攒钱给姊姊赎身!”珠儿吃吃笑着,手下继续揉捏。

“赎身哪里是你说的这么容易,”盼奴叹了一口长气,“靠你攒那点体己,买果子吃都不够,还给我赎身呢!你还是练好本事,将孤老恩客服侍好了,盼着谁看上你,帮你赎身才是正经。”

珠儿嘻嘻一笑:“我这不是跟姊姊学本事来了吗?”

“不长进的小蹄子,床上本事有什么好学的?你怎么不去跟梅香她们学些吹拉弹唱?”

“我才不学那些,又苦又没劲,不如做这件事儿来的舒服。”

说话间,珠儿的小手摸上了盼奴的腰肢。

盼奴被她的小软手儿摸得气喘,不由得嗔道:“小蹄子莫要发骚,看姐姐我一会子给你点颜色瞧!”

说着,她挣开珠儿的手,坐起来走到妆台之前,扯开下面的一个小小暗格。

这可是她的百宝箱,里面装着她预先备好的狎具和淫药等物,供那些力不从心又想一亲芳泽的客人使用。

她翻找了一会子,忽然“咦”了一声。

“我那‘角先生’哪里去了?”

角先生乃是供女子使用的闺中狎具,以牛角、犀角等物雕刻成男子阳具的形状,急切时颇可替代真正的男子一二。

盼奴有一件白牛角雕成的角先生,乃是高手匠人雕造,最难得的是陪伴她多年,出入牝户,饱受浸润,早已变得莹润可爱,如今忽然失去,让她心中隐隐不乐。

“不知哪个没眼的夯货,连那东西都要偷拿!”盼奴低声骂了一句,猜想是谁偷了她的东西。

但她不知道的是,偷东西的罪魁祸首,此时根本就在窗外偷偷窥看。

一个妙龄少女正以古怪的姿势“悬”在窗外屋檐之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屋内景观。

如果是会武艺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女孩身具高超轻功,这只靠一手一足便稳稳攀在屋檐之上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人当然就是小七了。

她自从那天在此处初识男女情爱,便如同中了梦魇,时不时便想来此窥看一番,甚至有一次趁着房中妙人尚在云雨,忍不住一时心痒偷走了她放在床边的狎具。

勾栏当中的男情女爱褪去了含蓄的外衣,赤裸裸地让人血脉喷张、让人羞于面对,为文人墨客之所不取。

但对于小七来说,这些赤裸裸的男女之事,却是她感到新奇而且羡慕的,更是她这一辈子可望不可即的奢求。

所以纵使燕无双知道她去了哪里,但看她不再消沉,便也未加阻拦。

小七是她造下的罪孽,这份无可饶恕的罪,只能听凭小七用时间来慢慢填补。

小七偷偷看着房中两个软白诱惑的女身缠在一起,淫叫之声此起彼伏,心中不由得叹为观止。

两……两个女孩子之间……原来也能做么……

盼奴失了最喜爱的角先生,只能取了一枚玉雕成的玉势缚在腰间,权作男子模样,将那玉棒顶进珠儿大开的两腿之间。

珠儿眼神迷离,贝齿咬着嘴唇,喉中漏出咿呀淫叫,两只白嫩的小腿儿环住盼奴的腰肢,缠得密不可分。

“小浪蹄子别光顾了受用,你倒是说话呀!”盼奴一边充作男子干她,一边教授机宜,“男人最喜欢女孩儿被弄得讨饶了。”

“唔……啊……嗯~啊……亲姐姐,亲哥哥,你干的我爽……好大呀……小贱人要受不住了……”

“别只顾叫,下面也要使劲,就像那蜘蛛吐丝一般,用你的花芯子向上顶靠,腰儿摇起来,手儿摸上去!”

“噗……哈哈哈……哈啊……”珠儿又是笑又是喘,“姊姊你又不是男人,我……我用许多功夫,你下面这假货也感受不到……”

盼奴脸儿通红,愈发想念起那一枚久经惯战的角先生。那物设计奇巧,雕造精妙,是两端皆能插入的的式样,正适合两个女子磨镜之用,舞弄之时两人阴户相接,内里却都插上半截,一出一入两人感同身受,可以一同欢乐。

而如今下面缚着的玉势,虽然粗大,但只有被肏的那人才有乐趣,珠儿怎么婉转扭送,盼奴这里也只是隔靴搔痒便了。

“既要学本事,还不正经些……”盼奴伸手揉捏珠儿一双椒乳,弄得她气喘连连,骨软筋麻。

“手儿也别闲着,那些男子穿着衣服正正经经,若去了衣服时,便也像我们女子一般,爱极了被摸奶头春袋、被亲颈子腋窝呢!”

珠儿奋起余力,也伸手去揉盼奴雪白的肥奶,又将手凑到两人下体交接之处摸弄,让盼奴也忍不住呻吟起来。

这厢两个女孩做着假凤虚凰的勾当,那厢窗外小七却看的浑身燥热,心头火起。

她忍不住将一只手探向怀里,轻轻揉捏自己胸前的雪乳,但内心的燥热瘙痒却丝毫不减,甚至愈演愈烈。

小七早已将自己当了女子,在看到男女情爱欢好之时,不由自主地便会将自己代入女性角色,但因为身体的缺陷,满腔春情却不知如何才能发泄。

我……我真贱……

暗中出入勾栏多时,小七自然已经知道,只有妓女才会夜夜笙歌,不断跟男人交合,正经人家的女子谁都不会整天想着男女之事,更不会来这勾栏院里偷……偷窥……

但是她却管束不住自己,仿佛只有亲眼看到这些龌龊勾当,才能幻想自己也是个真正的女子,才能平复心中的痛苦和遗憾。

屋内两个女孩儿终于云收雨歇之时,窗外檐角早已不见了小七的踪影。


小七的身子化为一条淡淡残影,正从树梢屋脊之上呼啸而过。

她的轻燕功已经突破第四层,达到发劲如鞭,动如灵蛇,韧如藤蔓,入神坐照的境界,已算是迈入高手行列。

小七如翱翔的雨燕,在高高的城墙上腾跃,在街道上空飞过,她的速度直如风雷掣电,同时又寂静无声,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甚至都注意不到有一个女孩儿从头上掠过。

她从玉津楼返回万岁巷,虽然要穿过半个东京,但小七如今有轻功在身,都不用半柱香时间。她特地绕城飞掠一圈,直至胸中燥火稍减,这才返回住处。

当她到达之时,甚至连气都不喘,体内真气如流水运转,补益着她气力的消耗。

她跃过墙头,忽然瞥见门首一个身影。

她的心猛地一跳,但脚下更加轻盈,一丝声音也无地落在院里,悄悄推门进了卧房。

门外那人定是江矩。

自从那天莺莺来探小七的口风,小七便有意无意地躲着江矩,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莺莺大为疑惑,难道是小七不喜欢哥哥,自己问出那些话来,其实唐突了她,才让她对哥哥闭门不见?

但是……但是她对哥哥的感情……难道自己竟看错了?

难道是燕姐姐不许小七与哥哥好么?

就像官宦人家看不起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有些也不愿与官宦人家扯上瓜葛。

原来无双姐姐……竟是这样的人吗?

莺莺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她的小脑袋如何能够想到,小七之所以躲着江矩,竟是因为她不能如寻常女子一般嫁人呢!

虽然小七没有躲着莺莺,但每当莺莺问起这方面的话题,小七却从不正面回答,只是用不相干的话支吾开去,弄得莺莺疑神疑鬼,瞎猜乱想。

江矩思念小七得紧,有时便忍不住到她们居住的宅院门口等候,希冀能碰到小七出门,就算看上一眼,说上两句话儿,也能略解相思之苦。

可是小七如今轻功已然小成,素日高来高去,翻墙越户神不知鬼不觉,江矩就算守上一夜,只要小七不愿相见,那他肯定是连小七的衣角也见不到的。

小七轻手轻脚打水濯足,脱衣上床,努力不去想门外的那人是在痴等还是已经离去。

但当她躺下的时候,泪水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不辞而别,与姐姐一起离开东京,斩断这一段孽缘。

但莺莺苦苦恳求她不要走,还说江矩正在准备科考,若是小七走了,必然让他心神震荡,无心攻书。

而此时燕无双冲击轻燕功第六重境界也到了瓶颈,每日要闭关静坐七八个时辰,也不适合此时离开东京,再去浪迹天涯。

所以小七只得怀着一分委屈,两分苦闷,藏起七分柔肠,躲开江矩的探问,继续在这里耽搁下来。

小七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江矩的面容却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口若悬河向自己介绍各地风物的样子,他风流倜傥带自己逛遍东京美景的样子,他毅然决然挺剑迎向恶匪的样子,他被无知乡民拽倒在地出糗的样子……

与他相识的每一个瞬间,不知不觉地全部印在了她的记忆之中。

江公子……我不是不爱你……不是不喜欢……如果我是个真正的,完整的女孩子……我一定会……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咱们今生今世……便是那话本里说的……有缘无分吧……

小七的泪水沾湿了枕头,但内心的燥热却又悄悄腾起。

江公子……

她双眼迷离,不觉将手伸到被衾之下,摸出那个从名妓赵盼奴处盗来的白牛角雕成的角先生。

她学着真正的女子,将那角先生的一头抵在下体尿尿的地方轻轻摩挲。

但她没有阴户,此物自然插不进去,摩弄良久也根本不能稍减心中欲火。

她另一只手揉上了胸前已经颇具规模的雪乳,乳首的酥麻快感更胜于下体,但此举如同火上浇油,根本不能稍减心中欲火。

小七微微喘息,忽然手下一抖,那角先生滑下一寸,竟滑溜溜地噗嗤戳进谷道之中!

“嗯啊……”小七微微惊呼,但屁眼儿不自觉地收缩,将那角先生又往内里送了一送。

这……这这种感觉……

小七只觉屁眼被那东西撑开不能闭合,膨大坚硬的尖端摩擦着肠壁,带来从未体验过的异样酥麻。

虽然她也知道谷道内里肮脏,但却被这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给弄得昏了头脑,忍不住把那角先生又向内送了半寸。

“哈啊……”

角先生的尖端突然触到了一处奇异的所在,那陌生而刺激的感觉让小七不由自主地发出类似女子交合时的娇呼。

一种迥异于抚摸乳首的快感如烟花般爆炸开来,从她的谷道深处顺着奇经八脉一路窜上天灵,让她的眼前冒起五彩缤纷的星星。

“唔哈……”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角先生的一端,就像女孩子往阴户里抽插一般,在谷道内辗转抽插起来。

一浪接一浪的快感袭击着小七的身体和大脑,让她暂时忘了所有的不快和委屈,但是脑海中江矩的样子却更加鲜明而清晰。

“江公子……江……江郎……”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久经锻炼的手居然快要抓不住那小小的角先生,一浪一浪叠加的快感就像是汹涌的潮水,充满了她纤瘦窈窕的身体。

“啊……啊哈……啊……”

她忽然感觉全身一抖,快感的潮水仿佛漫过了一道无形的堤坝,向下决溃而出,她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但身子的抽搐却更加猛烈,一时汗出如浆,下面尿孔也锁不住尿水,淋淋漓漓全都漏在了塌上。

她好像从高峰一下跌入低谷,只觉刚才被快感填满的身躯里只剩了巨大的空洞,浑身湿淋淋地全是汗水,床铺上还全是尿骚味,端的是狼狈不堪。

她从几乎麻木的谷道中拔出角先生,忽然间只觉巨大的悲伤充斥了她的脑海。

我……我怎么这么贱……明明不是真正的女孩子……还学着女孩子做了这么羞人的事……真真是不要脸……

她伏在被衾之上,直哭得肝肠寸断。

窗外一个倩影悄然离去,留下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夏去秋来,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再次开考。

这场关系全天下读书人前程命运的考试,因为最初的乡试,也叫解试的,往往在秋天举办,所以被叫做“秋闱”。

秋闱若中,便是举人,来年三月就能参加贡院举办的省试,也叫会试的,谓之“春闱”。

而省试若再次登科,便称为“进士及第”,可以参加由天子直接主持的殿试,也意味着仕途从此开始。

因为进士参加殿试,只是为了争个排名出身,是“不绌落”的,也就是无论殿试排名在哪一甲,以及名次如何,都有机会做官。

当然这说得简单,真正能通过两试走上殿堂的,可谓千百无一,许多名臣能士,当年科举也是考了不止一次方才晋身。

江矩三年之前曾经考过一回,也只过了乡试而未过省试,固然是因为他的王党身份使然,但随着他这几年走过大江南北,见识过民间疾苦,读书越多学问日深,也隐隐感到当年自己还是不够成熟,所写策论还是稍显稚嫩,不中也是应有之义。

今年再试,江矩只觉物是人非,自己不再是之前那个稚嫩的自己,对于考中的信心更增了两筹。

十年寒窗苦,发轫在此间!

他将儿女情长暂且丢在一边,不再多想小七躲着他不见的事,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考试当中。

他仍然记得先生的嘱托,让他不要因为儿女情长而荒废学业。

他的表字“勉之”,就是先生对他的劝诫和警示。

等我考中之后有了功名,再向小七正式提亲,那时秦姨也没法反对,小七也一定会接受吧!

开试当日,江矩天不亮便整治行装,奔赴考场而去。

临行之前,莺莺将从相国寺求来的福签给哥哥仔细佩戴整齐,盼他旗开得胜,连素日高冷的秦姨娘也破例将他送至门口,嘱他好好发挥。

小七没有露面,但其实一直将身匿在街角,远远旁观,同时心中默默祈祷,只愿上天将自己一辈子的好运道都挪移给江矩,好让他考中状元,成就功业。

这乡试虽是最初级的考试,但毕竟也是“国考”,可谓规制森严,马虎不得。

这场考试要一连考上三天,分别考较经义、诗赋和策论三科,期间考生要被“锁院”在廪舍之中,只有答好题目才能出院,其中艰辛唯有考生自己知晓。

江矩早已经历过一次乡试,如今他他胸中才学远胜以往,再看到今年经义考较的乃是《大学》《孟子》《小雅》这些他早已倒背如流的经典,心中更是安定了不少,答题毫无涩滞。

第二日的诗赋,第三日的对策,更是他的长项优势,他沉稳异常,不骄不躁,快速答完题目,在其他考生仍在抓耳挠腮答题之时,他提前半天便交卷出院,显是胸有成竹。

归家之后,面对莺莺急切的询问,江矩只是微微一笑,道安等放榜便是。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乡试放榜,江矩再次名列一甲,这次比较上次排名更为靠前,显然他的才学得到了乡试考官的认可。

“可惜没有夺得头名解首,看来东京士子才学胜我者,还是大有人在啊!”江矩没有骄傲,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名之上。

他真的成长了不少。

“哥哥已经很厉害了!下一场……下一场省试也一定中的!”从来端庄淑宁的莺莺此时高兴得欢呼雀跃,秦姨娘也破天荒地喜上眉梢,教家人整治了一席好菜为江矩庆贺。

“秦姨……我……我想邀燕家姐妹一同来庆贺,如何?”这时,江矩忽然提出这个他早就想说出来的要求。

“不行!这是咱们家里人的私宴,怎可邀请外人?”秦姨娘一听江矩提到那两个在偏院寄居的女孩儿,脸就刷地冷了下来。

“矩儿,你将来是要做大官,当宰相的人,多少官宦人家的贵女都得抢着想进咱们家门呢,你可别被那些江湖女子迷了心窍!”

江矩如同被浇了一头凉水,乡试得中的兴奋顿时消失无踪。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久未见面的小七的俏脸,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他为了专心攻书科考,故意不去想小七的事,但长久的压抑,非但没让这份爱恋淡去,却让思念更加浓醇。

小七为什么躲着我?难道自己让妹妹去问她心意,让她将我当了是个登徒子吗?

还是说她根本不喜欢我?

女孩的心呀……实在比考题还难懂呢……

他久睡不着,忽然爬起身来,披衣走出院落。

小七和无双所住宅院与江家老宅只有一巷之隔,江矩走了几步便来到那所小小宅院之前。

他经常在这里等候,只盼着能见小七一面,但是却从未等到小七的出现。

他其实知道,再往前走上几步,墙边的窗子里面就是小七的卧房,但是他从未走近那里,只在门口苦苦等待。

这短短几步,就是君子与登徒子的区别。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竟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足音在空旷的巷子里有些大的吓人。

我……我这是怎么了?

江矩啊江矩,不能再往前走了!你是正人君子,不是那蹲墙角偷窥女孩子的淫贼!

江矩刚想后退,忽然却听窗子里面传出一个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江……江公子……是江公子吗?”

是小七的声音!

小七如今武艺有成,自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响动,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

江矩再也顾不上想自己是君子还是小人,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窗前。

“正是在下……小七姑娘……是我!”

然后窗里窗外同时陷入了沉默。

小七既没有把窗子打开,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话。

江矩把心一横,忽然开口道:“小七姑娘……多日不见……在下……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小七只有在心中回答。

“你为什么躲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我是真的……喜……喜欢……”

屋里的小七眼中不觉墜下泪来。

“江公子……我……我没有……我不是……”

小七努力平复情绪,不让江矩听出声音里的哭腔。

“我……我只是怕影响你……影响你考试……”

她努力憋出一个苍白的理由。

但是江矩却心花怒放,如获至宝。

他只要确定,小七不是因为讨厌他而躲着他,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我懂了……我知道了!”他喜上眉梢,“原来小七姑娘……是在为我着想……是我不好,错会了你的意思!”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因为儿女之情耽误学业科考,我一定好好攻书,一定考中进士,光耀门楣,不负小七姑娘的一片心意!”

“江公子……你一定能高中的……小七……小七相信你……”

“等我金榜题名的时候,再正式向小七姑娘你来提亲,一定不辱没了姑娘!”

巷中江矩一扫心中阴霾,欢欣鼓舞而去。

屋内小七却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江公子……你……你一定要努力……

等你金榜题名那天,便是我离开的那一日了……


乡试放榜之后,江家的宾客忽然多了起来。

能上一甲榜的士子都是有才之士,若不抓紧结交,以后人家中了举人,做了大官,可能就高攀不上了。

这些宾客当中,有些是江侍郎当年故旧子弟,有些是以前江矩的同学,这些人在江侍郎去世,王相公倒台之后,便不再与江家来往。

如今眼看江矩乡试高中,这些人又蚁聚而来,让江矩直叹世态炎凉。

但是他又不能与这些人完全不相来往,京城之内盘根错节,随便一人可能就是某某门生,某某故旧,将来江矩想要出仕为官,也少不得与这些人来往。

当然也有一些同为士子的,是渴慕江矩名声才学,所以才上门拜谒。

对于这些士子,江矩倒乐于交往,不仅可以彼此观照学问义理,还能相互砥砺共同进益。

冬月来临,天降大雪,三名士子曰李同甫、王士杰、曾朴的,皆是解试同榜士子,同来邀江矩出门饮酒赏雪,吟诗作赋。

江矩欣然应诺,四名士子一同前往朱家桥附近一家酒肆,在敞开的阁楼上一边饮酒一边赏雪,论些学问经义,讲些京城逸闻,谈笑无忌好不快活。

正说话间,忽然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传来。

“哟,我道是谁在此高谈阔论,这不是王介甫的高足,江侍郎的公子吗?几年不见,才情也没见高出多少啊!”

四人同往旁边一看,原是另一伙士子,也在那里观雪赏景。

当首一人约二十左右,身长面白,生着一双狭长的凤眼,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矩,方才那话便是从他嘴里说出。

江矩身边的士子一见此人,皆是面露忧惧之色,因为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当朝中丞蔡确之子蔡栩。

蔡确其人,最初是依附王安石进用,累擢为监察御史,此人善于观察上意,又会审时度势,早早就看出王安石将要失势,便行那忘恩负义之行,上疏言其过失。

果不其然,王安石倒台之后,蔡确不仅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再次得到嘉升,拜为中丞。

因此朝野之人,背地里都呼那蔡确为“两姓中书”,刺他人品不佳也。

其子蔡栩也有乃父之风,惯会趋炎附势,对江矩则很是瞧不起,每当遇到都会冷嘲热讽。

但江矩却没有动怒,只是淡淡说道:“多年不见,蔡兄言辞之犀利更胜以往,不知才学是否也有进益?勉之在乡试榜上,实没看见蔡兄的大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矩不想作口舌之争,只看秋闱榜文足以说明一切。

上次秋榜,蔡栩的名字在自己之下,这次秋榜,他的名字更是见都没见着!

没想到蔡栩却仰天长笑,得意至极:“江矩,今次我名在国子监的榜上,谁要跟你争那乡榜排名?”

这边诸人面面相觑,脸上皆现惊讶之色,没想到这蔡栩竟是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都是朝上贵人的子弟,解试也不与州县内生员同场同榜,中试的名额也更多不少,天生便要尊贵几分,也难怪他如此志得意满。

蔡栩冷笑一声:“江矩,你还真以为你能考上举人呢?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嚣张,他身边的几名士子也多跟着陪笑起来,而江矩这边的人脸上皆有怒色,恨不能放下斯文,与这帮宵小撕打一番。

只有江矩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拱了拱手:“话不多说,有才无才,咱们还是考场上见真章罢。”

“哈哈哈……咱们走,去勾栏里耍耍!”蔡栩不再理会江矩,“真正的读书人不仅要在考场得意,还要去勾栏显功!”

这一干人说说笑笑走下楼去,只气得李同甫、王士杰、曾朴三人暴跳如雷,直喊着要去同一家勾栏院里,一定找回场子。

江矩却叹了一口气,就此告辞归家。

其实蔡栩的一番冷嘲热讽,正刺中了他的心病,上次科考,他就受到王相倒台影响,这次会不会又遭到同样的命运?

却说那蔡栩与众人说说笑笑,走向一间繁华勾栏,忽然看到一个倩影正匆匆走过,虽止惊鸿一瞥,却让蔡栩心下猛地一跳。

好个年轻标致的雌儿!

虽然东京城内不禁仕女冶游,但在朱家桥一带见到的美貌女子,不是勾栏中人,歌姬舞女之类,就是行院中的婊子,反正多不是良家。

蔡栩一时色心陡起,借故托个由头离了众人,倒随着那袅袅婷婷的小娘子去了。

那女孩儿定是看到了蔡栩尾随而来,忽然转身嫣然一笑,更是把蔡栩三魂勾走两魂,七魄打散六魄,深以为这女孩对自己有意,步趋亦趋走入一条僻静无人的窄巷。

“公子跟着我是要作甚?”女孩儿见到前头已经无路可走,终于转过身来,面对蔡栩娇声询问。

蔡栩看着她吹弹可破的嫩脸,还有那杏核儿一般的媚眼,心中更是突突狂跳。

他装出十分风流态度,满脸堆笑道:“小生渴慕姑娘风姿,故而冒昧跟来。请问姑娘是哪家院子的妹妹?”

没想到女孩儿将眼眨了一眨道:“妾身乃是良家女儿,还望公子自重则个。”

蔡栩一愣,赶紧自报家门:“在下乃是当朝中丞之子,今年国子监甲榜贡生,今日看到小娘子风姿,心中喜爱,便想结交一二,并不想唐突佳人。”

他自恃身份尊贵,便是良家女儿也要对他仰慕非常,没想到那女孩眼波一转,嘻嘻一笑。

“中丞是什么官儿?很厉害么?”

“中丞官居三品,自然是大官。”蔡栩看着女孩儿一派天真烂漫,赶紧自豪地解释。

“有宰相大吗?”女孩嘻嘻一笑。

“宰相?宰相乃是二品大员,位极人臣矣!”蔡栩吃了一惊,“姑娘……与宰相有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女孩笑道,“只是见过一个罢了。”

见过宰相的人数不胜数,这女孩儿天真烂漫,看上去什么都不懂,应该不是官宦家的女儿,蔡栩这才放下心来,一边调笑一边慢慢逼近。

“我父深得天子器重,异日便是做个宰相也并非不可能。明年春闱我必登科高中。”

“这与妾身有什么关系呢?”女孩的双眸忽闪忽闪。

“姑娘可愿跟了我?虽然不能让你做了正房,但当个小妾我还是能做主的。”蔡栩忽然往前一扑,将手牵住了女孩的手儿。

“公子,请你自重……”女孩儿好像吃了一惊,但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惊叫,眼底隐隐还有些笑意。

有门!蔡栩心中大喜,这小蹄子装的像个正经良家,究竟是什么货色,是骚是不骚,还要上了床一探才知。

至于取她做妾,蔡栩只是说着玩儿,哄哄她罢了。

然后他忽然觉得臂膊一紧,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倾倒,猛烈地天旋地转之后,他脊背着地摔进了冰冷的雪堆。

“嗳哟!”蔡栩一声痛呼,只觉浑身关节如同散架一般,再也爬不起来。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走到朱家桥一带散心的燕小七。

今日下雪,不光江矩出门观景,小七也走出门来散闷,两人不约而同却都走到了这里。

小七偷看江矩与士子们吟诗作对,饮酒开怀,只觉这样远远看着也是一种幸福。

但后来蔡栩出现,没来由把江矩折辱一番,江矩不形于色,却气坏了远处旁观的小七。

虽然小七本性柔弱,但跟着燕无双日久,也养成江湖侠女的磊落气质,此刻看到心爱之人受辱,多日积攒的委屈和痛苦全数化作愤怒。

她在蔡栩之前露面,就是要寻隙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竟主动上钩,反来招惹于她,真是瞎耗子撞上猫儿了!

小七在妓馆中偷窥多日,自然见过姑娘们勾引男子的做派,没想到稍稍学了点骚媚样儿,这蔡栩便直接扑上来要调戏了。

但蔡栩哪知这娇滴滴的小娘子乃是个武林中人?只刚动手动脚,就被小七一个“燕子翻”颠扑在地,她出手之时还用了暗劲,几乎将他的关节都颠散了,没半个时辰绝对爬不起来。

“蔡公子是在调戏妾身么?那就别怪妾身不客气了!”小七掩口一笑,艳媚动人,但看在蔡栩眼中只有惊心动魄。

蔡栩虽然狂妄嚣张,却不是真正的草包,知道惹上了身具武艺的江湖中人,吓得他连连告饶:“姑娘……女侠饶命,蔡栩有眼无珠,色迷心窍,唐突了姑娘,真是大大该死,姑娘人美心善,求求饶了在下这一遭吧……”

小七噗嗤一笑,媚态横生:“公子说咱人美心善,妾身真的美吗?”

“美!美!姑娘乃是在下见过最美的女子,不然我也不会鬼迷心窍……”

话还没说完,蔡栩只见这女孩飞起一脚,向着自己胯下踢来。

他只觉胯下一凉,不由得惨叫一声,但又没感觉疼痛,定睛一看,原是女孩儿用脚尖勾断了他的衣带,连带割开了他的亵裤,让他胯下阳根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小七的轻燕功练到第四重,举手投足都如尖刀利刃,甚至能割裂轻软衣料,在不会武的人眼中实在是骇人听闻!

小七看着蔡栩胯下因为惊吓和寒冷瑟缩如蚕的阳根,不由得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她低声骂道:“有几个臭钱,有个当官的爹爹,就以为能为所欲为了?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丑脸!”

这些话儿都是小七从妓院学来,此刻终于第一次说出,让她感到一种莫名快意。

“信不信姑娘我给你废了这劳什子,让你再不得调戏女儿!”

她伸出穿着绣鞋的小脚儿,轻轻踢了踢蔡栩胯下那团丑陋的软肉。

小七这可不是虚言威胁,她曾经手刃过好几个采花淫贼,在杀人之前无一例外都将他们的阳根剁去,教再也不得投生男身。

蔡栩感到那沾着雪水的尖翘的小脚触到自己的阳根,不由得怖意大起,连连讨饶道:“姑娘……姑奶奶……在下……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调戏妇女了……求你饶了小的这一遭吧……嗷嗷啊啊啊啊啊……”

小七不再听他废话,一脚踢在他的阳根之下,春袋之上,蔡栩只觉蛋都被踢碎了,钻心的剧痛让他高声惨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小七这一脚没有真的踢碎他的蛋蛋,但至少让他下面肿上半月,这还是她控制了力道,要是全力一脚,十个阳根也俱踢烂了。

小七不管滚地哀嚎的蔡栩,随即飞跃墙头,纵起轻功往远方而去。

她只觉心中畅快无比,只有在惩罚这登徒子的时候,她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一个女子。

但她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她给江矩出了气,才会如此的开心。


转眼便是年节。

这回又是小七和无双在偏院一起守岁,无双给小七打了一副金耳坠子,小七却送给无双一条绣着双燕子的锦帕。

“这是……这是妹妹你自己绣的?”无双又惊又喜。

“是呢,我跟着莺莺学的。”

小七不仅跟着莺莺学了文字,也在她的教导下学会了女工刺绣,这张燕子锦帕绣得似模似样,看来小七在此事上也下了苦功。

其实小七还绣得另一张帕子,却是刺的双鸳鸯,不问也知是想送给谁的,但如今却被她压在了箱底。

无双心中有些内疚,小七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自己却只顾专心练功,对她的关心少了许多,连她在做什么都不大知道了。

“你的轻燕功练的如何了?”

“我自从突破第四重后,就难再有存进了,不管怎么练习也不见成效。”小七如实答道。

无双噗嗤一笑:“练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我当年从四到五,也花了整整三年时光,而从五到六,已经整整八年也未突破,练功贵在坚持,只有每日习练,才能水滴石穿。”

小七肃容记下,却又听无双道:“我当年突破四层,师傅便允我自己闯荡江湖去了,如今你也破了四层,已经不算庸手,在江湖上自保绰绰有余。若你想要独自出去闯荡,我也不会拦着。”

小七微笑摇头道:“不,我要跟姐姐一起。”

无双点一点头,却忽然不知该说点什么。

小七……她有了自己的心事……两姐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障壁……再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旧岁倏忽过,新年纷纷来,转眼又是一年春至。

今岁春闱开闱,全国各地的举子都要参试,江矩更是准备充分,赴贡院参考。

今次省试,除了原本的经义、诗赋、对策三科,另增律令一科,考较举子对国家法令的熟悉程度,可以看出,国家是真心想要挑选经世治民之人才。

江矩更是欢欣鼓舞,因为增设律令一科,正是老师王安石提出的建议,虽然先生已经离朝,但这个建议终于得到了天子采纳。

老师的努力,毕竟还是有一些成果的!

江矩心怀畅慰,下笔更是如有神助,恰逢对策考题为“保国安民”,他捭阖天下之势,穷究利害之别,作成一篇锦绣文章,既鞭辟入里又深入浅出,将毕生所学全部融入其中,答在试卷之上。

考完之后,他胸有成竹,静待好音。

但令他意外的是,放榜之日,他在贡院前的大榜前自上而下,自左而右,竟然遍寻不着自己的名字。

开封府甲乙丙三榜百余人中试,唯独缺了他名。

他又落榜了!

怎么又落榜了呢?

是文章不好?还是诗赋没入考官的法眼?

一切都不重要了。

江矩备受打击,心神失落,但天睐得意之士,谁悲失意之人?

昔日交好的士子有中试者,其他人也都忙着与新榜进士沟通交接,再无人理他这落榜之人,原本恢复一些人气的江府又变得门前冷落鞍马稀,连秦姨也收了笑脸,又对他冷言冷语起来。

只有莺莺心疼哥哥,温言劝说哥哥不要消沉,要鼓起精神,屡败屡战,好好读书备考,待下次一定中试。

江矩心中更是难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让妹妹担心。

他强颜欢笑道:“自古成大事者哪有不受磨难的?古有姜太公八十发际,近有欧阳永叔三举才中,我这才考了两举,妹妹无需担心,我不在意的。”

但是话虽这么说,读书人寒窗苦读就为一朝得中,落榜一事谁能不在意?

到了夜间,家人俱都歇息之后,江矩才携一瓶水酒,坐在后院独自啜饮,长吁短叹暗诽命运之不公。

喝到后来,他胸中郁气憋闷更加难过,仗着酒意拿出书房中的青锋宝剑,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就在月下弹剑而歌。

“落拓谁怜,飘零惯向风尘内。”

“故园春意,不道归期易。”

“紫陌青门,难把愁肠系。”

“心儿碎,梦醒此际,只在垂杨柳外。”

只有夜深人静之时,他才能这般抒发自己的惆怅哀绪。

看着天上皎洁月色,江矩忽然想到住在间壁的小七。

小七姑娘她……是不是也已经知道我落第了呢?

她会怎么看我呢?是觉得我是个无才废物,还是对我心生怜悯?

可笑考前我还信誓旦旦向她发下誓愿,如果考中,就风风光光向她提亲,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正在他长吁短叹之际,忽然墙头一声响动,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色人影蹲在墙头。

是小七姑娘吗?

江矩又是紧张又是羞愧,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忽然听那人影开口问话,不是女子,却是一个嘶哑的男音。

“你便是江矩江勉之?”

“正……正是在下,阁下是何人?为何夤夜来此?”

“既然你就是江矩,那便好说了,”墙头上那人阴阴一笑,“我乃大夏国飞雪堂朱仲礼,梁相派我来杀你!你既然知道了我名,黄泉路上也不算个糊涂鬼了!”

说罢就见那人将身一纵,如一只扑食的兀鹫展翅而下,手中亮出两寸长的匕首,一道寒光直刺江矩头颈要害!

江矩心中大骇,事到如今,他如何不知这是遭了刺客?但是为何会有刺客来行刺他这个不第的举子?

江矩却有所不知,去岁上元之夜,他挺身而出,在御前喊破西夏使节拓拔通泄露的机密,有司经过严密审讯,终于得知西夏皇权更迭,朝中不稳,根本无暇与大汉再起战端的真相。

所谓要挥兵攻宋,乃是虚言恫吓,全是色厉内荏的障眼法罢了。

天子大喜,立刻下诏调兵遣将,自熙河、秦凤、鄜延、环庆、泾源五路齐发,趁着西夏朝野动荡的千载难逢之机,几十万大军伐夏而去!

宋军此次伐夏出其不意,一鼓作气,打得西夏措手不及,五路大军连克连捷,攻入西夏版图,甚至攻下西夏首府之外的天都山,一把火烧了西夏别宫!

这一战实在是扬眉吐气,将这些年大宋面对西夏所受委屈全数还了回来!

这固然是天子圣明,将士用命所致,但究其原因,若不是江矩挺身而出,这场大捷根本无从谈起。

是以西夏朝廷恨透了这个多管闲事的书生江矩,西夏相国梁乙埋甚至雇佣刺客组织飞雪堂的死士,要来取江矩性命!

那刺客只道杀个书生易如反掌,甚至有余暇通姓扬名,但眼看匕首就要刺到惊恐慌乱的江矩身上,他作为刺客多年的敏锐直觉,却让他忽然觉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猛地换气下坠,强行中断扑击之势,然后就见一道匹练也似的银光从脸前闪过,嗤的一声截断了他的一块袍角。

好险!自己行刺多年,今天却差点在此着了道儿!

名为朱仲礼的刺客又惊又怒,看着江矩擎起膝上宝剑,一招精妙剑势攻向自己要害,自己要不是及时改变扑击轨迹,匕首还触不到他的身子,却要被他戳个对穿!

“小子,你跟嵩山胡翀阳是什么关系?怎地却会他的剑法?”

江矩这剑招乃是先生王安石的一位朋友所教。

那时王安石刚到金陵隐居,一位老道士上门拜访,说是王安石的朋友,就在半山堂上住了下来。

那老道的确姓胡,性嗜酒爱棋,却是个臭棋篓子,每每拉着王安石下棋,王安石都不愿理他。

他也不恼,就去跟江矩对弈,也是十弈九输,好不容易赢上一局,就高兴得手舞足蹈,非要教江矩剑术不可。

老道住了半月,就赢了江矩三盘,总共教给他三招剑术,临走时嘱他认真习练,可以防身。

江矩真个便将三招剑术翻来覆去练习,当年他在半山庄对敌幕府山六凶,用的就是这三招剑术,那些贼寇若是以一对一,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知道的是,那胡老道竟是嵩山剑派的掌门,他学的这三招全是嵩山剑法中的精要。

这刺客虽是西夏人士,但一直在中原行走,自然认识这嵩山剑法,对这书生更增几分忌惮。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胡翀阳是谁!”江矩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不能露出与胡老道的关系,否则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可是京城!你……你敢在这里行凶!”

刺客见他不说实话,只是虚言威胁,便也不顾其他,狞笑道:“我管你是胡老道的什么人!别说是京城,就算是皇宫里面,我们飞雪堂既接了委托,少不得要拿你人头回去交差!”

说着刺客先向左扑,忽又转右,从刁钻角度再次袭向江矩肋下!

江矩大惊,使出三招剑法中守势最强的“叠翠浮青”,在身侧布下密密剑影。

朱仲礼识得厉害,身子陀螺般一转,腾空击向江矩头顶空门。

江矩立刻变招为“玉进天池”,也就是刚才他应付刺客扑击突袭的一招,以攻对攻,因为手中兵刃长过刺客,所以必是刺客先行见血!

朱仲礼变势下坠,却不防江矩使出最后一招“蛟龙蛰”,回身从后出剑,险奇至极,差点戳进刺客大腿。

朱仲礼狼狈后跃,心中叫苦不迭,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竟会嵩山剑法,几招之下把他逼得左支右绌。

但是他既已现身,若今日不奏全功,以后更不易向他下手。

他其实已在万岁巷侦查多日,知道间壁住着两个身具武艺的女子,且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

今日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分别离开,正是他下手杀人的最好时机!

无双离开小院,是趁着春日去山里采撷药物,小七日常吃的滋阴补气之药,有些就是她亲手采来。

而小七之所以离开,是趁着夜色去看那省试的金榜。

她听莺莺说江矩落榜,心中难过至极,但没有亲眼看过,她是绝不相信江矩没中的!

在小七的眼中,江公子的才气超过所有人,怎么可能考不中?

但当她走到贡院金榜之前,就着月色将榜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也根本没有看到江矩的名字。

虽然她识字不算太多,但江矩二字却是绝不可能不认识的。

江公子……他……他真的没中……

小七想起江矩曾说,考中之后要光明正大向自己提亲,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

她慢慢走回万岁巷中,忽然耳边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

喘息,低呼,痛叫,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是江宅!

小七惊叫一声,运起轻功纵身而起!

她跃过墙头,落在江家宅院之内,只见院中两人正斗得凶险。

这两人,一人全身黑衣,手持匕首,看不清他的面目,一人却是青衣儒衫,手擎长剑,不是江矩,更是哪个?

此刻江矩那儒衫之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盖因他虽然会那嵩山剑法最精妙的几招,但也仅仅只会这几招,翻来覆去施展,终于被刺客看出端倪,找出应对之法,时间一长便支吾不得,手上肩上被匕首划伤,虽只是轻伤,但也血溅衣衫,触目惊心!

“撒手!”刺客一声低吼,匕首顺着江矩剑脊削去,若他不弃剑,必然会被削去手指!

江矩虽然学了些剑法,但毕竟不是武人,支吾良久已是难能,此刻当此险境,只得慌忙松手,长剑被刺客调飞而去!

他的一点功夫全在剑上,此刻丢了武器,只能闭目待死。

“哈哈哈!去死!”刺客一刀向着江矩刺去,却忽然只觉背心剧痛,胸中如惊涛骇浪翻滚,忍不住惨叫一声,哇地口喷鲜血!

那刺客全神贯注与江矩缠斗,即将成功之时,再也没想到小七突然出现,运起十成功力,一手为掌,一手成拳,猛地击在刺客背心!

小七轻燕功修到四重,出手已有千钧之力,那刺客结结实实受了这一击,连脏腑都打碎了,虽然一时没死,但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眼看是没多少活头了。

“江公子!你没事吧!”小七再不管那刺客,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江矩。

“小七姑娘……又是你救了我……”江矩满身血迹,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开心笑容。

有多久……没见过小七了?

小七……她还是这么好看……

他看着小七宛然欲泣的面容,只觉落第的痛苦,遇刺的惊吓,全部都忘到九霄云外,连身上的伤处都不怎么痛了。

院里的异动终于惊动了江家众人,仆婢纷纷涌入院中,秦姨和莺莺也都醒了,忙忙赶进院里。

有人报了官,巡城卫也来了江家,询问具状并检查刺客尸体。

然后又有下仆请来大夫,给江矩包扎伤口。

小七呆呆立在旁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转身离去。

他有家人照顾,我在这里呆着反而多余吧……

江矩很想让她留下,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第二日文德殿上,天子早朝大会群臣,开封府上奏此事,当然奏疏上自不会说是一个江湖女子出手杀了刺客,而描述成刺客行凶,开封府巡城卫及时发现,合力诛杀刺客的版本了。

官家听了此事,顿时龙颜大怒。

“好个西夏!竟敢遣刺客来京中生事!真是不把我汴京的安防看在眼里!”

天子骂完西夏,又对开封府着实嘉勉几句,忽然注意到刺客行刺的人名。

“嗯?江矩……江矩?!”天子突然想起去岁上元夜发生的事情,“这个江矩,是不是这一举的生员啊?他考了第几甲,第几名?”

“启奏陛下,”一名老臣出班奏道,“省试三甲进士凡二百一十三人,并无一人叫做江矩。”

这位老臣不是别人,正是本次科举的参知贡举,也就是主考官,潞国公、文渊阁大学士、平章同知政事文彦博。

“哦?文老你可确定?朕观此子,才气斐然,应该不至于考不中吧?”天子疑道。

“臣虽老,但却并不昏聩。”文彦博奏道,“进士之中的确无此名字,若有,老臣必然记得。”

又有一位臣子出班奏道:“陛下,据臣所知,那江矩乃是王介甫的门生。臣曾看过此人文章,文采见识应是有的,但锋芒气盛,不知收敛,或许再考上几举,将性子磨上一磨,方能中试也。”

这人是参知政事章惇,也是今年的权知贡举,负责评判考生考卷。

天子沉吟良久,忽然叹息一声。

“章爱卿,你说需要打磨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是介甫的门生所以要压他一举,还是因为他年轻气盛所以要砥砺他的性子?”

“如今天下正是用人之际,你们竟然还因为党争,因为年龄资历,让这有才举子黯然落第!”

“连西夏都知道他是人才,要派刺客来杀他!你们!你们居然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原因将他绌落,让他不能为朝廷所用!”

“你们都是朕的国之栋梁,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却是在毁我大宋的未来根基!”

天子越说声音越是严厉,最后甚至愤然站起,用手重重拍在面前案几之上!

朝臣见天子龙颜大怒,俱都趴伏在地,心惊胆战,口呼万岁不止。

转眼便是殿试之日,江矩手臂包着绷带,正在家中读书,忽然只听外面喧闹,一干着紫服朱之人闯进院来。

江矩吃了一惊,知道这是宫中内侍,却不知他们来到自己家中所为何事。

“江矩接旨!”

江矩跪在庭中听诏,越听越是惊讶。

“念尔于国有功,特赐同进士出身,即往集英殿参加殿试!”

原来天子见江矩没有中试,直接御笔朱批,赐了他一个同进士出身,破格让他参加殿试!

这真是意外之喜!

江矩立刻动身,随天使一起前往大内参试。

小七在巷口看着江矩远去的身影,不由得又垂下泪来,却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

集贤殿上,进士云集,天子高居上首,二百余生齐齐下拜,山呼万岁不止。

天子见如此多的士子聚集在此,个个气宇轩昂,人才不凡,不由得龙颜大悦,嘉勉几句之后,便由知贡举官员宣布殿试开始。

江矩环顾四周,看到的皆是陌生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志在必得的坚毅。虽然他从知道自己可以参考,到真正走上考场不过半个时辰,但他心中毫不畏惧,屏息凝气打开试卷。

“公曰,用兵者,其由不祥者乎?子曰,胡为其不祥也?圣人之用兵也,以禁残止暴于天下也。及后世之贪者之用兵也,以刈百姓,危国家也。用与非用,治乱之所在,必有可言者,其详著之,朕将亲览焉。”

天子问兵于士,乃是有启战之心。看来对西夏的反攻连捷,极大增长了天子雄图四海的欲望。

江矩思索片刻,心中已有腹案。他右手受伤仍未痊愈,但见他左手提笔,饱蘸浓墨,下笔在纸上,仍是一行工整行楷,显出深厚“左书”功力。

“古之圣人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

策论既然立意,江矩只觉文思泉涌,少不得引经据典,以抒胸臆。

“炎帝为火,故皇帝勤之,共工为水,故颛顼诛之。教之以道,导之以德而不听,则以威武临之,临之威武而不从,则以兵戈制之矣!”

天子主战,则江矩言必称战之必要,但最后他仍不忘规劝,写道:“蓄池鱼必去猵獭,养禽畜必驱豺狼,君为无道则民思兵,义兵若至至于不战而止矣!”

须臾文成,有侍官将之呈于勤政殿里天子目前。

天子读罢,不由得击节赞叹:“好!好个义兵之至不战而止!朕险些错失人才也!”

且不提天子如何激赏江矩之文章,却说江矩答完试卷,再拜退朝,顺着宣德门的御路退出大内,只觉无论结果如何,此时再无遗憾。

正在此时,一位士子从后赶来,喊道:“兄台且住!”

江矩回头一看,见这位士子约摸二十多岁,年岁比自己长上不少,其人身长玉立,一表人才,也是刚从殿中答完题目出来的考生。

“这位兄台有理了,小子有伤在身,无法见礼,还望恕罪则个。”

“咱们读书人无需这些虚礼。”那位士子笑道,“鄙人延平黄裳,表字冕仲,今日见阁下在殿上左书如飞,才气横溢,心中仰慕得紧,盼能相识一二。

“在下开封本地人士,姓江名矩,表字勉之。观黄兄如此风姿磊落,必然是人中俊彦,今日与黄兄同殿答题,幸甚幸甚!”

“好说好说,希望咱们都能中得甲榜头名,异日同殿为臣,还有的是时光交流切磋。”

黄裳一边笑言,一边忽然欺近江矩身边,出手快如闪电拿住江矩受伤的臂膊。

“黄兄,你这是……啊!”

江矩只觉黄裳在自己肩头肘间轻轻一拧,骨肉发出毕啵声响,一阵轻微的酥麻刺痛让他忍不住惊叫出声。

“行了。”黄裳放开他的手臂,笑嘻嘻道,“给你治伤的庸医只敷了药料,却没帮你正骨疗伤,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出手帮你治上一治。”

江矩试着抬一抬臂膀,果然比之前轻松不少,他连忙谢道:“多谢黄兄出手相助,没想到黄兄还会医术,真是佩服佩服!”

黄裳哈哈一笑:“我哪会什么医术,只不过是自小习练武艺,对跌打损伤有些心得罢了。”

江矩才知这位黄冕仲文武双全,于是愈发敬重,两下约好等江矩伤愈再行聚会,然后才相互拜别。


三月十七日,正是春暖花开之时,也是殿试放榜唱第之日。

这一日士子毕至,聚于集英殿下。

天子临朝,数百名士子跪拜于地,齐声山呼万岁。

然后参知贡举文彦博进一甲前三名之试卷,天子曰“宣”。

然后便是通惠殿学士王昉宣读一甲头名的试卷,曰《凶器不得已而用之论》,端的是华彩无比,别出机杼。

然后官家亲手拆卷唱名,此文竟是黄裳所做!

江矩又惊又喜,惊的是黄裳竟然有如此才学,喜的是自己的友人得了头名状元,他也感到与有荣焉。

黄裳潇洒出班,团团作揖一圈,然后至阶前跪拜,谢天子恩典。

第二名探花则是一名叫做徐显功的江南士子,其人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让众人都颇为心折。

然后到了第三名榜眼,宣读的乃是《圣人用兵之论》,这正是江矩的文章!

江矩按捺住心中喜悦,直到天子御批,礼官唱名,传胪阶下,他才整衣向前,跪而再拜。

旁边的黄裳向他投来赞许之色,两人惺惺相惜,只是一个眼神便已知晓对方的意思。

我中了!

江矩心怀大畅,恨不能仰天长歌。

传胪大典正在进行,贡院门口的金榜之上早已用朱笔填上了新科进士的名字,围观者人山人海,杂在人群中中的莺莺和小七两人看到江矩之名高高在上,都忍不住相拥而泣。

然后就见中试的士子在新科状元带领之下,各乘高头大马,列队行出宣德楼门,沿着御路夸示显耀。

“小七,你看,那是哥哥!”莺莺看着身在前列的江矩迤逦行来,连忙提醒小七去看,但忽然发现方才还在身边的小七早已无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乘在马上的江矩看见妹妹在人群中拼命向自己挥手,他也微笑回应,却没想到妹妹身边,方才还有一个他魂牵梦绕多时的倩影。

马队一路绕城而行,所到之处吏民夹道欢迎,争相围观,有少女将香囊鲜花掷向这些榜上有名的士子,而以状元黄裳所得花朵为最多。

这不仅是因为他身为状元,还因他身具武艺,掷向别人的花儿朵儿也被他施展巧妙身法,于马背上便拦截下来。

“黄兄,你今日春风得意,将风采占尽了也,好歹给我等留下一点!”

后面有士子大呼,惹得人群当中爆发一阵哄笑。

这些夸显荣耀的士子们行至东华门外,两边是凝晖楼和紫宸楼,有官员贵胄聚在楼下,帝子帝姬也都在楼上观看这新科状元的游行,还有帝姬抛下锦帕绣球,有人接到则会引起众人一阵欢呼。

放榜之日也是择婿佳期,许多年轻进士就在今日被达官贵人看上,招为女婿,甚至有被帝姬相中,成就姻缘的。

江矩正在得意顾盼,忽然半空飞下一物,啪地将他的帽儿打歪。

黄裳眼疾手快,将那物接在手里,一瞧一笑,又丢在江矩怀中。

江矩抬头看去,半空阁楼上一个穿着大红的妙龄女孩儿正在拍手微笑,一张俏脸泛起可爱的红晕。

这是……

江矩只觉仿佛在何处见过这女孩,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再看怀中之物,原是个大红的绣球,其色与那女孩儿的衣服一般无二。

“恭喜啊,江兄!”黄裳笑道,“这位帝姬是看上你啦!”

帝姬?!

江矩猛然醒悟,这个女孩……不正是去岁上元之夜,丢给自己一枚玉瓜的帝姬么?

此时此刻,远处的谯楼之上,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坐在高耸的檐角,看着这一片喧闹的人流。

这当然便是早已离开热闹中心的小七。

江公子他……他终于得偿所愿了……我……我该为他高兴才是……

可我为什么……这么想哭?

她抹了眼角之泪,终于硬起心肠,纵起轻功,往回腾跃而去。

当她回到小院,却惊讶都发现,在院中等着她的,不是姐姐,却是一个她再也想不到的人。

是莺儿的母亲,江侍郎的姨娘秦氏。

“夫……夫人……”小七见到这个不苟言笑的秦姨娘就打心眼里害怕,“您……您有什么事么?”

秦姨娘却一改往日的冷漠,和颜悦色道:“两位姑娘借住在此,我倒一直没来看看,是我的不是了。今天我特来找小七姑娘的。”

“找……找我?”小七心中更加紧张,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没事没事,就是来找你说些体己话儿,姑娘不让我进去坐坐么?”

小七这才忙不迭地将秦姨娘迎进卧房,搬了绣墩延她坐下,自己侍立在旁。

“小七姑娘你也坐呀。”

秦氏一边招呼小七坐下,一边环顾四周,发现这卧房被小七洒扫得极为洁净,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墨香,桌上还放着半幅未写完的字儿和只绣了一点的绣帕。

“小七姑娘真是了不起,不光会武艺,还擅女工,能文字,怪道我家大公子和莺莺都喜欢你。”

秦氏轻描淡写地赞叹着,说出的话却让刚坐下的小七如坐针毡,几乎想要站起来逃走。

“夫人……我……”

“我知道……小七姑娘你也喜欢大公子吧?还有,姑娘从刺客手里救了大公子的性命,江家上上下下都感你大恩。”

“可是……”秦氏轻叹一声,“可是如今大公……矩儿他中了进士,被天子御笔填做一甲榜眼,肯定是要除个大官的。官场之上讲究门第,他如果娶一个江湖女子为妻,必然遭人笑话轻视……”

“你也知道,矩儿虽然为人端方,但性子极拗,他说过中试做官后要向你提亲,那就一定会这么做……”

“如果你也为了矩儿好……为了他的前程……”

小七没想到秦姨娘也会如此言辞恳切地与她相谈,她脸儿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夫人……我没有……我没有要嫁给江公子……我……我不会嫁的……”

“我是江湖中人……与……与江公子天差地别……我绝没有想要高攀的意思……”

小七说着说着,眼中却不觉垂下泪来。

秦姨娘以情动之,以礼晓之,果然见小七知难而退,不由得心中暗暗发笑,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啊!

但是看着小七无声哭泣的柔弱模样儿,她又忽然觉得一阵心软。

这个小七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并模样儿也好,瞧着倒还眼顺,如果江矩非要留她,让她做个小妾也不是不行。

不过那个叫无双的姐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最多让他养做外宅,万万不可取进门来。

得了小七的保证,她才心满意足地回宅,准备江矩的庆功宴席了。

小七将她送出宅院,回头却看见姐姐立在身后,一脸悲悯地看着她。

“姐姐,我……我……”她忽然扑进无双怀里,呜呜咽咽痛哭起来。

“小七,咱们该走啦!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也……你也快收拾一下吧……”

无双帮她拭了泪水,自己却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江矩等人夸官已毕,天子赐宴琼林苑,众新科进士欢饮至暮时方才散去。

江矩吃得五六分酒意,在一群学子闲汉的簇拥之下,踉踉跄跄返回万岁巷江宅。

小七……小七知不知道我中了榜眼?我得赶紧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还是干脆挑个吉日,直接央人说媒去?

路过燕家姐妹所住的宅院时,江矩忽地一凛,霎时酒醒大半。

那一所宅院大门洞开,里面黑漆漆地半点人声也无。

“小七姑娘!无双姑娘!”

他惶然大呼,挣脱了人群,奔入宅院之中。

两间卧房也开着门扇,就像那归燕的巢儿,已是人去屋空。

缘悭情未断,瀚海起烽烟~欲知后事如何,还请看下回分解(⁎⁍̴̛ᴗ⁍̴̛⁎)

不写了不写了……写太多了这一章……

我在写什么呀(恼)

写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要素……

咱是不是有点太放飞自我了……

真担心读者老爷们受不了弃坑呢……

诚挚求反馈求意见……感觉再这么写下去这篇要变得奇怪惹……

还会累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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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thoughts on “轻燕功 第九章”

  1. 就象另一个评论里说的那样,把内容改成PG-13就能拿出去当轻小说了。事实上,按照作者您的文笔,我怀疑您在别处很可能有正经小说。在这里跟我们这群变态一起玩的只是个小号。(另:我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懂这个打赏到底怎么用)

  2. 写得很好看,很多小说都没个好。作者大大加油!

  3. 芭蕾和这个都没色色 软嘞
    更新一下魅魔术士吧.. 最好全色色

  4. 这才是真正的好文啊! 能看见作者大大的文章真是我的幸运!

  5. 希望小七能和江矩有个好结局吧 到靖康前还有几十年的太平日子能过 现实中跨群体已经够苦了 希望文里能少点苦

  6. 公有如此奇才,为何久居于黄文网站之下,而不翱翔于天地之间?

  7. 希望有个好结局,另外作者能保持有H描写的同时还这么有文采,太佩服了

  8. 好刺激啊!我還以為小七會變成妓女的說,竟然是偷偷跟妓女學的!

  9. 这,已经算不算纯粹的小黄文了吧,作者写书吧,瑟瑟的东西权当是外传

  10. 看了读者老爷们的评论,咱深感罪孽深重😭
    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咱一定改过自新,少写剧情多搞瑟瑟…
    ⁄(⁄ ⁄ ⁄ω⁄ ⁄ ⁄)⁄

  11. 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如此神仙的作者,可遇不可求啊,,我倒没觉得剧情太多,瑟瑟太少什么的、、反而故事好,不为瑟而瑟的文,才是罕有之物不是嘛。。我既爱武侠,又好MTF文学,所以得见此文,欢喜异常。。作者赛高!不用着急哈,真的不用急,月更也没事,慢工出细活,为了速度丢了质量反而是糟蹋。。。期待期待,随着故事的展开,人物的增多,,下面该是公子与二女的三角关系戏码了。。哈哈。。小七也能得享女子欢愉了,真好啊,太美好了。。只要作者有自己的构思就好,也不必太随着读者期待去运笔,我是这么想的。。

  12. 写得太好了,千万别写成小黄文,如果要写,就写正常点的,一对CP写到底的那种,作者牛逼

  13. 希望有个好结局!考完试发现人去楼空太令人难受了。但是怎么说呢,更喜欢百合结局啦!

  14. 这段时间在读古龙,四处寻找武侠小说,看到这里简直惊为天人!
    可惜因为变白变嫁不相容的圈子原因,加上那点颜色,不能登大雅之堂,不然我真的很想去贴吧安利一下啊..

    1. 啊哈哈哈……是的呢………
      鬼知道写这段的时候咱在想什么呢,总之就是给他得第三名就对了……看后面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改过来了~探花郎~咱真棒~
      (⁎⁍̴̛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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