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内专政 第一至二章

岛内专政 第一至二章 – 蔷薇后花园

第一章

冬天到了。

30年前的今天，是琉球独立的日子，也是我的母亲来到这里的日子。

而今天，30年后。

在祖国广场前，人头攒动。湿冷的海风，吹过每一个人，或黑或红的布条，迎着风凌乱地摆动。

冷静。

人群在前进，再向前面看去，是一片黑压压的——

我紧张了我全身的肌肉。

我将它紧紧握在手里，然后奋力扔出去，黑色的几近威压的色块里添增了火的鲜红。

前进，我们被鼓舞起来，前进而战斗着。

天上的直升机，耀武扬威地发出呼呼声，坠下催泪瓦斯。

那黑色的色块向我们逼压过来，身周的人都在一步步地退后。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火——

他们越来越快，最终冲了上来——

而我，就像古代蒙昧的死士一样冲上前去。

然后我便都不记得了。到了这里——

这里应当是当地的警察署审讯处，几个穿着警服的条子正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仿佛在研究我。

我的手被绑起来了，在掌根下面用一种有弹力的东西紧紧缠绕住。而我的双脚也被绑在了椅脚。

“小姐——”一个条子说，“我们知道您的名字。”

“——你们不必对我这么彬彬有礼。”我回答道，“不过你们现在居然还用这么野蛮的方式……”我故意看向我的双脚，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小姐，我们首先要说的是——”

“唔，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你们一会儿就要给我一张二级轻罪逮捕令，然后让我滚回家，你们这些资本主义条子只会要我们这些小民交释金，反正——”

“不。”那个人打断了我。“钟诗 惠群小姐，你现在已经死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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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钟诗惠群吧？”

“对。”

“你应该已经知道你所犯下的罪行了吧？”那个条子的声音呆板干涩。

“我当然知道。”

“正如我们刚才所说，你现在在法律层面已经死了。”

“对，对，我知道。”我心中突然就理解了这一切。“你们打算把我卖了，是吧？”

“没错，你的理解很对。”我真不知道这条子是怎么那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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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里是琉球，琉球就是琉球，从来没有变过。而且最近战争的阴云笼罩，像人口贩卖这样的勾当越来越多了。

三十年前，我的父母也是因为担心战争即将爆发，从中国大陆逃到了琉球。虽然“战争”最后以及其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不流血地落下了帷幕，但我们一家人就和许多贪生怕死的同胞一样，选择不返回中国。

我的父母是有底子的，毫不惭愧地说，我的父母在当时的中国真可以说是“高等人”，他们的生活，恐怕穷人们是想也不敢想的。也好在我们当时逃了出来，恰巧躲过了战后对于我们这种人的清算。但我们在琉球，也只能过上普通中产阶级的日子了。

父母亲自觉在竞争压力大的首都难以生存，所以我们全家都住在了八重山群岛，在石垣岛上做些小本的生意。

后来，在那一次众所周知的暴动中，我的父母死了——想那时我十六岁——或者说那是两年之前。

因为我也是独生子女，父母留下的遗产，尽数给了我。正好那一年那霸市的一所住宿中学愿意要我，所以我就买了石垣房子，去了那霸。

现在时间一晃过去，我已经成为准大学生，而开始于石垣的风波也愈演愈烈。到了我被逮捕的那天——也就是2097年12月3日，整个琉球，从南到北，无一处不在混乱的武斗之中，整个国家仿佛都在火海之中。

回眼过去，我的人生就只有这些了，而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人生从此将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尽管我并不愿意。

“小姐，”一个年轻的声音说，“我是带你离开这里的人。”

“我知道，我不会有任何抵抗的。”我看着那个人，他穿着深棕色西装，除了脸上没有胡子之外，还真像漫画里的福尔摩斯。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不愿意？”他带着笑意，仿佛在嘲笑我。

“就算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我也刻意带着笑意，尽我可能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普通角色。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领我上了船——一艘小游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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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上还绑着那紧紧的束缚，因为是掌根被绑了起来，又绑得完全严丝合缝整段小臂完全不能移动。不过还不算太糟，除此之外，我的身上没有任何束缚，我甚至还穿着我抗议时的黑色风衣。

那个人把我领上船，把我安顿在一个像餐厅一样的地方，这里十分奢华，有十分雅和的灯光，甚至还有壁炉——在船上！有一间壁炉？我四下看着，而那个人也没做什么，只是与我相对而坐，静静地看着我。

“不用太紧张了，船一两天后就会靠岸。”他说话的声音其实带着很强的亲和力，“不过——你的穿着打扮可真像个男生。”

他话锋一转，我赶紧回搥：“没有任何法律可以管我穿什么吧？”

“然而现在也没有法律知道你的存在了。”他说。

我心想：我真蠢！这是什么时候了，我还没有认清现状！我已经失去我的自由了，如无意外，永远都回不来了！——而且我也不想做无意义的抵抗。

“哈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只是评论一下而已，你居然激动成这样！”

“哈？”我心里暗自分析，“看来这人 不过是个狗腿子罢了，并不是我的买主。”

“不过话说回来，你本来就是美人坯子，何必打扮成假小子的样子——虽然这样也很好看。”

我听了这话，说真的，比我听说我被卖了还生气——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他以为他是谁？他也不过是个为大资本家跑路的狗腿罢了——再者说，他这样对我，难道不是玷污他老板的东西吗？我越想越生气，正准备开口大骂他一顿。

”你还真有个性，”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愤愤不平。“今天就到这里，赶紧跟着我去你的卧室，今晚海况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看来他看出来了，现在正要展示他对我的权威，我还是识趣一点，别招惹他好了。

我一言未发，他也一句话没说，领着我到了我的房间。这是一间很普通的船舱，和普通游艇的没有什么区别（或许我应该感到幸运），还算干净整洁。

他为我打开门，让我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关门，在他脸消失在门后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悄悄对我说：

“忘了告诉你，你还有个室友。”

第二章

“室友？？这一趟还不只干我这一单是吧？”我正准备开门追问，可是门显然已经被锁上了，不管我怎么晃门把手都没有用。

正在我拼命试着开门时，突然从我身旁传出了“嗷呜~”的声音，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人说话时带出来的湿热的空气。我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过身来，连连向后退，差点摔了一大跤。

我赶紧定睛一看，是一个天蓝色头发的少女，长得相当可爱，身上穿着普通的浅色毛衣，大约也和我差不多岁数吧，个子也是和1.7m的我齐平。一想到她也与我有着相同的不幸，我就由衷产生了深深同情。只是，只是……她有猫耳朵！

那个猫耳少女很温和，一直对我蹭啊蹭的。我研究了很久，耳朵和尾巴不是饰品，而是确确实实长在她身上的，倒让我想起来了父母那辈的漫画里有“猫娘”这样的生物，倒是完全契合她的特征。而且她一直也没有说什么成句的话，难不成——是什么大公司的改造生物？

“你好？”我对她说。

“唔~”她肯定有在听我说话，但是不知道是否理解。

“你的名字是什么啊？”

“啊——呃，唔……”

她明显对这句话有反应，于是我接着问道：“啊，名字？名字？”

“唔呣噷……名，名，是——兰。”

“兰？”

少女显示出了很高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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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躺在床上，即使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毕竟还是要睡觉的嘛。那个猫耳少女——兰却没要睡觉的意思，虽然和我说了很久的话，却还在那里围着一盆盆栽不知道在干什么。尽管这一切都十分离奇，但是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所以我决定不管睡不睡得着，至少要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就像我母亲教我的那样。

躺在床上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猫耳少女最终还是过来了，爬到了我的床上——不过这里毕竟只有一张床。她紧紧贴着我，口中也呜呜啊啊地说着什么，那两颗蓝色的瞳仁看着我，我也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有和我交流。她没一会就睡着了，肌体紧紧贴着我的肌体。很光滑，很舒服，虽然她从某种程度上并不是人，但我必须承认我有点喜欢她。

早上是那个男人叫醒我的，他只叫醒了我，然后领着我去那个餐厅吃早饭，还是相对而坐。早饭是芝士吐司，还有还有一盘煎鸡蛋。我昨天并没有吃晚饭，所以赶紧开吃。

那个男人说：“再过几分钟，我们的船就要泊港了。”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我沉默了一阵，没有抬头看他。

“喜欢你的新室友吗？”他问我，又是带着强烈的笑意。

“她到底是谁？”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她的自我介绍应该不太完善。她是兰，修道 兰。”

“她显然是一个悲惨的实验品。”

“我对这句话不敢苟同。不过我觉得我是时候该进行我的自我介绍了。”

“所以？”

“我是修道 正。”

“她是你的亲人！”我不禁大声惊呼。

“对，他是我的——可以说是女儿。”

“可是，”我很怀疑地说，“你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说得对。我今年22岁。”

“但是……”

“我想以你的智商应该早就想到了，修道兰今年十二岁，她是我父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不要误解了，她生理上已经是个成人了。”

“真是罪恶！——”我愤愤地说，“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用手指向窗外。

那是一座岛，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轮廓。山上是一片绿色，沿海的地方则是宽阔的沙滩。

我呆呆地望着。

“你两年前失去了你的父母，”他开始冷冷地说，“然后，本就十分冷僻的你，换了新的环境，变得更加不合群了。或许是因为你融入你的同学吧，你就参加了那些同学的政治活动，其实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相信那一套。“

“你在胡说八道！”我愤怒地说。

“你看，这就是你。你明明没有什么才能，却总觉得自己是隐藏的天才。你还是个表演型人格，但是你有觉得这样很蠢……你唯一的优点不过是你那几分姿色，你却根据你信奉的理论，去遮掩，不去展示。”

“无政府主义理论里没有这些……”我小声地说。

“你懂无政府主义吗？你不过是看了几篇煽动性的文章，就觉得自己获得了独一无二的真理，就妄想着搞一些事情出来。可是你什么也没有，就连你被我运到这个荒远的小岛，也没有一个人关心。”

“唔。”

“但是你应该感到幸运，你恰巧遇到了我，我就喜欢你这种。我把你买过来，一方面有利于我——这是自然的——但是也有利于你。”

“我，我不相信。”

“你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我知道，一开始你以为我是一个干活的，并不我当成一回事。刚才，当我侧面告诉你我就是买主时，你脸上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你害怕了。

“但其实你为什么要害怕呢？你应该感到高兴。你从小这么孤僻，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人与你志趣相投，而且你还是外来的移民，你的存在本就没有什么价值。其实，你想想，如果你死了，高兴的人大有人在吧？毕竟你一直就是一个长得好看有不讨喜的家伙。”

“你……”

“你更应该觉得幸运的是，就是我和你很像。你很孤僻，我也一样；你是中国移民，我也是。”

“你还是不要再说了。”

“但是你并没有资格和我这么说话，因为你连展示本真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你只是一天到晚装做一个叛逆女孩。”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恨恨地说，但是却不能装成生气的样子，显得十分无力。

他——修道正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我说。“起来，到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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