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痕 第九章

雁过无痕 第九章 – 蔷薇后花园

远处是家大院，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路从街口岔开，直通往大门。不同于街上坑坑洼洼的砖头路，这里的石块打磨得很平整，踩上去光溜溜的。大院靠山建着，远远望去，山上绿树成荫，几只老鹰从林间飞起，在蓝天下翻飞翱翔，一条小瀑布从半山腰直落而下，隐约听到隆隆的水流声。大院四周是绵延几百米的白墙，墙顶上铺着青色的瓦片。往前是一大片田地，规划得方方正正，离我最近的一片栽着辣椒，旁边的地里躺着几颗南瓜。田间的小路横平竖直，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在里面穿循，弓着腰给菜浇水。

“这便是我姨丈家。”

大门前刘悦竹停下脚步，仰起头和我四目相对，紧接着递来一只手。

“两位姑娘下马吧。”

“嗯。”

我和苗苗跟着他走上几段石阶，迎接我们的是两扇紧闭的大红门。门的两边各立着一个石狮子，日光被伸出来的飞檐挡住，在地上空出一大片阴凉。门上的红漆擦得一尘不染，像新刷的一样。我和苗苗站在旁边，铜环上照着我和她的脸，眼睛一闪一闪。

他抓起铜环叩了两下。不多时，里面迎来一阵脚步声。

“谁呀……”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向内拉开一尺宽的间隙。开门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管家。他上身探出来和刘悦竹对视一眼，两只眼睛立马睁大。

“刘大人！快快请进！”

说话间他撑开胳膊将门大敞开。刘悦竹嘴角微扬，朝那人摇了摇头。

“不必叫我大人，麻烦告知苏堡主，就说我来了。”

“好嘞！这两位是您的朋友？”

话音刚落，管家的目光移到我们身上。

“不错，也麻烦你给这两位姑娘安排间上房。”

“没问题，您还没用膳吧？三位请随我来。”

说完，他退开一步站到墙边，身子侧对我们扬起手臂指向院内。我拉起苗苗的手腕跨进门槛，紧接着他转身迈开脚步。

吃了些东西，刘悦竹去拜会主家了。我们跟着管家七拐八拐，路过一个亭子，几个下人正拿抹布擦柱子。青砖铺成的小路平平整整，路旁栽着些五颜六色的小花，每隔几十米就遇到一个正在扫地的下人。穿过几个拱门，他在一排房子前站住身子。

“两位，就是这里了。”

“有劳管家了。”

“姑娘多礼了。”

他弯下腰朝我作了一个揖，随后转身离开。不到片刻，管家的背影拐进墙后消失不见。余光瞥到苗苗在看我，一对黑眼珠一眨一眨。

“先去歇会儿吧，这几天是不是累坏了？”

我扭头和我目光相接，紧接着她嘴角上扬露出两颗门牙。

“不累，姐姐。”

她摇了摇头，扬起胳膊绕过我的腰胯。四周风声徐徐，我只感觉后腰的位置有两只手掌轻轻贴住，随后往内一搂，我上身顺着力道和她贴在一起。她半张脸靠在我肩膀上蹭了两下，接着仰起头一口吻住我的右腮。

“那个……”

“干嘛？”

我按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开。

“我想跟你睡。”

说完，她嘴角上扬发出一声嘻嘻。

我白了她一眼移开目光。

“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长大了要一个人睡，快去！”

“哼！”

余光瞥到她朝我撅了噘嘴，转身向房门走去。

我回身打量了一眼身前的房子。到底是大户人家，连客房都这么豪华。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屏风，上面雕着只彩凤。透过屏风的间隙，隐约看到后面摆着一张黑色小圆桌。铺在地上的大理石板打扫得光洁如新，踩上去噗噗作响。两边的窗户闭得严丝合缝，漆如墨染的窗框雕着螺旋样的花纹，靠近时嗅到缕缕幽香。打开窗子，一股凉风迎面袭来。我深吸了几口，回身绕过屏风，躺到床上睡着了。

再睁眼已是下午，暖融融的日光透过窗户，被切成斜长的光影打在地上。我坐起身扭了扭脖子，洗漱好推门而出。苗苗的房间悄无声息，我走到门前轻轻扒开一条缝，只听吱呀一声，里面又恢复平静。

这小姑娘是在装睡？

我踮起脚一步一步走到她床前。她侧身躺着，背对我面朝墙壁。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脚，暗红色的被子随着她呼吸一起一伏，洁白如玉的锁骨露在外面。

“小丫头，起床啦。”

我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没反应，反而打了一声鼾。

“不起我可自己去玩了。”

“嘿嘿，不要嘛，姐姐不能丢下我。”

话音刚落，她睁开眼，直直地弹起身子。

“好好好！”

沿着记忆穿过三间院子，四条长廊。眼前居然是片荷花池，不对，走错了。我回身拦住一个端茶的下人请她给我们带路。

走出大门，凉凉的晚风迎面扑来。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高高低低的酒楼分布在两边。每走几步，饭菜的香味时不时飘来。叫卖声、聊天声此起彼落。苗苗挽着我的胳膊穿过两条街。

“姐姐，我想吃糖人。”

“糖人？怎么想吃这个，看到就给你买。”

绕过街口，左手不远处的路边有一家首饰店，远远望见里面人来人往。门后站着两个姑娘，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对着一面落地铜镜左瞧右看。余光瞥到苗苗望着那里，许久没移开目光。

“进去瞧瞧？”

“嗯嗯。”

四目相对，她朝我抿嘴一笑。跨过门槛，我才发现这家店比想象的还要大。大堂中央摆着几张大小不一的物架，每层都用小木板隔开，每个隔间里摆着一个雕着漆花的小木盒。四周的墙壁上横着一块块木条，上面挂满了簪子珠花。姑娘们的熙攘声阵阵不歇，一眼望去，有的对着铜镜擦粉，有的在试口红。

“你喜欢什么？”

她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斜对面墙上的银耳坠，接着举起胳膊指了过去。

“这个。”

“老板，我要这个耳坠。”

“好嘞！姑娘你真有品，一对四钱银子。”

说完，他顺手拿起一个锦囊将耳坠装进去。苗苗啊了一声，扭头看向我。

“这有点贵，要不算了姐姐。”

“没事没事的。”

我轻轻按住她的额头摸了两下，接过锦囊，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走出店，我打开锦囊将耳坠倒进掌心。她确实很会打扮，连首饰都挑得这么好。这银耳坠打磨得光滑如镜，细细的银链下吊着一朵银条盘成的小花，花蕊处镶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珍珠。四目相对，我喷出声笑，握住耳坠塞进她手心。

“挺好的，你试试。”

“是吗？”

她低下头瞅了几眼，递给我一个。

“姐姐一人一个。”

“我不要，你戴吧，我不怎么喜欢打扮。”

说话间我推开她的手。

“嘿嘿。”

走了十多步，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正在树荫下吆喝。远远望见那糖葫芦糖衣很厚，像冰晶一样剔透，里面的山楂又红又大，几个小孩子蹲在旁边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瞅着。

“姐姐啥是糖葫芦？”

她看着我，眼睛一眨一眨。

“就是山楂和蔗糖做的。你没吃过？”

“嗯。”

“尝尝不？”

“嗯！”

她嘴角上扬发出声嘿嘿，接着点了点头。

我移开目光噗嗤一笑，记忆里上次对糖葫芦心心念念还是在八岁那年。

转过几个街角，左前方迎来一家酒店。远远望见两扇大门向内敞开，桌子旁坐满了人，一支蜡烛立在柜台上，火光摇摇曳曳。门旁一个道士搭着拂尘来回踱步，我从他身后路过，他朝我移来目光。走出几步，我回过头，他还在看我。

“姑娘，你……”

“怎么了？大师。”

我拉着苗苗走到他身前。

“没什么，姑娘，只是感觉你眉宇之间阴气纵横，倘若你沿着当下的路走，日后虽有奇遇，但结局却凄凉无比，及时回头方能得救。”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听不懂。”

“唉，罢了，旁边这位姑娘器宇不凡，但面色过红，近日一定要提防血光之灾。”

“说什么呢你！”

说完我上前一步，苗苗紧紧拉住我的胳膊。

“算了算了，姐姐咱们走吧。”

我朝她微微一笑，回身离开。不多时，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老夫说的都是真的。”

这几个时辰逛了好多条街，不追不觉来到城郊。太阳西斜，霞光万里。寒凉的晚风吹过脖颈，我打了个冷颤，展开右臂搂住苗苗的肩膀，轻轻使力将她揽在怀里。身旁一个老爷爷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拉着孙子的手往家走。两人的影子被扯得老长，打在路边房屋的白墙上缓缓移动。

“救命啊——”

正当我们转身离开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叫喊。

“过去看看！”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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