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痕 第八章

雁过无痕 第八章 – 蔷薇后花园

林间凉风习习，树叶窸窣作响。走到半山腰，远处的山脚传来一阵叫喊。

“姐姐，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哎。”

“嗯，听到了。”

我站在原地循着声音望去，树影婆娑的小道上，一队人马被一群持刀山贼团团围住。最中间是一个骑着大马的白衣男子，他前后排着两列黑衣随从，拔出长剑和山贼持刀相向。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皇上亲点的状元爷，伤到一根毫毛，要你们统统人头落地！”

大马前面的随从颤抖着声音喊出来。他两手持刀，腿抖个不停。

“少给老子废话，管你什么狗屁状元，拿出钱来！”说话的山贼往前迈出几步。随从紧盯着他，向后退开挨到另一人的背上，手里的长剑颤抖不停。

“且慢！”

白衣男子环顾四周，握住缰绳一步跨下马，接着两手抱拳向那山贼深弯下腰。

“晚生拜见诸位，想必各位在此落草也是迫不得已，敢问谁是当家的？”

话音刚落，众山贼面面相觑。片刻后他对面的男人咳了咳嗓子。

“老子就是！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两指伸进怀里夹出一张银票。

“这是一百两银子，各位拿去分吧，只各位盼回去之后能金盆洗手，不再做这害人的勾当。”

领头的山贼迟疑了片刻，他的手下左看右看，拿刀的手缓缓放下。

“你在这里等着。”

我扭过头和苗苗四目相对。

“姐姐小心。”

深吸口气，丹田里的内力开始翻涌。我运到下身用力一跳，刹那间身子飞离地面，脚下的土地震出一声闷响。耳畔风声呼啸，视野不断上移，枝杈上挂着的叶子擦过衣角，哗哗响声不绝于耳。我身旁的杨树有五丈高，眨眼功夫，树梢竟落到我脚下。不多时升势渐停，山坡上的树林一览无余。借着向下的力道，我交叉胳膊甩出双剑。剑柄脱手的刹那震出一阵轰鸣。众山贼纷纷抬起头，朝我投来目光。我挥起手臂又甩出两把气剑。四把剑在空中呼啸而下，白花花的气浪笔直地跟在后头。片刻后，最前面的长剑噗呲一声穿过领头山贼的胸口，斜斜地插进土里，留下半尺剑身露在外面，几道拇指粗的裂缝沿着剑身和地面交接的部位向四周绽开。那人抽动着嘴角喷了一口鲜血，向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后面举剑的随从没站稳，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紧接着另外三个山贼也被气剑贯穿腰腹。剩下的面面相觑，大叫着向四周跑。

身子落到离地八尺的半空，我踮起脚尖微微弯回膝盖，双脚触地又是一声闷响。起身的刹那和先前下马的白衣男人目光相接。

“多谢姑娘！敢问……”

说话间，他抱起一拳弯下腰。

“不必。”

我移开目光，拔出地上的剑望着逃跑的山贼甩开腿。

“姑娘不必追了。”

“姐姐回来吧。”

身后的山脚处传来苗苗的声音。

“等等，马上！”

我内力运到双腿加快脚步，凉风嘶吼着刮过耳畔，没多久追到其中一个男人身后三步远的位置。深吸口气，我扬起右臂斜举过肩膀，紧接着刷一声砍下来，在对准他后背的位置松开手。只听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那人缓缓站住，面朝下直直地摔到地上。我跑过去抽出长剑，对准更远处的山贼挥起双臂向下一劈。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剑鸣声响彻四周，憋在左手拇指中的内力胀得关节又痒又疼。在对准他们后腰的刹那我松开握住剑柄的手，身前顿时震出一阵轰鸣，真剑、气剑呼啸而去。片刻后剑尖穿进那两人的后腰，他们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捂住伤口哀嚎，不多时也没了动静。我引回长剑握住剑柄，回过头，苗苗和那白衣男人正望着我。

我把剑收入剑鞘，迈开腿走到距离他们三步远的位置。

“姑娘这是何必呢？刚才我本想劝他们改邪归正。”

“嗯。”

“是啊姐姐。”

我斜着眼睛看她，闭上眼叹了声气。

“是什么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改？万一他们拿了钱还抢别人呢？你们这是以身饲虎，为祸他人！”

“姐姐你……”

她看着我话说一半，抿了抿嘴角。凉风徐徐，周围的树叶窸窣作响。我上前拉起她的手腕，微微一笑。

“对不起啊，我有点冲。”

“没……没关系。”

余光瞥到那男人朝我抱起一拳深弯下腰。

“姑娘所言甚至，晚生受教了。”

“公子不必多礼。”

他直起身子，面朝我嘴角微扬。

“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陈雪雁，她是我妹妹，杨苗苗。”

“晚生刘悦竹，见过两位，刚才多谢姑娘仗义相助。这样吧，作为报答，我请两位在前面就是白溪镇用膳，如何？”

我看了眼苗苗，她两只大眼睛和我对视一眨不眨。接着我移开目光望向他，点了点头。

“嗯，可以。”

“那两位请上马吧。”

他向后一步侧身对着我们，扬起手臂指尖正对马腹。

“这……不合适吧。”

我看了眼马，朝他挤出丝笑。他周围的随从纷纷瞪大眼睛看他。

“少爷……”

他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不妨，一匹马而以。”

“姐姐，状元爷盛情难却，你就答应嘛。”

苗苗大眼忽闪忽闪，噘着嘴摇了摇我的胳膊。

“好吧。”

“嘿嘿，骑大马喽。”

我拉着苗苗走上前，搂住她的腰，轻轻一跳骑到马背上。一个随从在下面牵着缰绳，他跟在旁边。马蹄的踢踏声一起一伏。穿过弯弯曲曲的山路我们来到一片平地。不远处是个小镇，镇口旁立着一颗石桩，上面刻着白溪镇三个大字。几个农民坐在路边摆摊，他们身旁摆着大大小小的篮子，里面净是些土豆芹菜。越往近走，叫卖声越是此起彼伏。穿过镇口大门时，他们朝我们投来齐刷刷的目光。

“哎呦！这是谁的千金？”

“好漂亮啊！这是出嫁吗？”

……

没多久，四周聚集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随从举起手臂挡住他们。

“快让开！别挡道”

推搡之间，一个小孩摔倒了，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紧接着，人群外围传出一声叫喊。

“小宝！”

这下马受惊了，提起前蹄一阵嘶鸣，落下的瞬间咔嚓一声踩中那小孩的脚腕。

“姐姐，那小孩好像受伤了。”

苗苗抱着我的腰，我用力按住她的手腕，紧紧拽住缰绳。周围的人群退开一个圈，那小孩躺在中间两手抱住脚腕嚎啕大哭。他的妈妈跑到他旁边，蹲下身子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小朋友你不要紧吧？”

余光瞥到苗苗探出脑袋向下望。

“你们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让开！”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随从拔出长剑。周围的人群传出几声惊呼，紧接着四撤开。我们的队伍立时和他们拉开一道间隙。

“住手！”

刘悦竹喊出一声，那人回头和他目光相对，立马把剑收回剑鞘。

“你们大户人家这么没礼貌吗！管管你们家下人！”

小孩母亲双眼泛红，哭着朝我喊。

“我……”

“是在下的不对，我是管事的，这样吧，我这里有几两银子，快去给孩子看最好的大夫。”

说话间，他手伸到腰旁解下一个黄色锦囊，走上前递到妇人手边。

那两人瞪了我一眼，接过钱走开了。

“大家都散了吧。”

刘悦竹朝人群挥了挥手，不多时站在远处围观的人四散走开。我们左边两步远的位置一个小伙子转身离开，刘悦竹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敢问小兄弟，这里最好的酒楼在哪里？可否带个路？”

那人点点头，随后朝东街口迈开脚。走了十来丈，街道左前方迎来一家客栈。远远望去，大堂里人不多。

客栈门前，我和苗苗下了马，跟着他走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

“两位饿了吧？随便点。”

说话间，他倒了两杯茶水递给我们。

“你想吃什么？”

我拍了拍苗苗的手和她四目相对。

“都行呀，你吃啥我就吃啥。”

“嘿嘿，悦竹兄？”

我朝她抿嘴一笑笑了笑，移开目光看向刘悦竹。

“嗯？”

“我想吃点好的，你不会介意吧？”

“请便。”

他嘴角上扬，朝我抬了抬手。

“土豆炖牛肉。”

话音刚落，他笑出一排白牙，埋下头面朝桌子。身后的随从捂住嘴喷出几声笑。有一个走上前，弯下腰凑到他耳边。

“公子，您身子骨虚，老爷吩咐过你不要吃些……”

他立起手掌，摇了摇头。

“无妨。”

“姐姐，他们在笑什么？”苗苗脸贴到我耳边小声嘀咕。

我看看随从，又看看她。

“不知道。”

半柱香功夫，菜上了一多半。说真的，我也有点饿了，夹了几筷子，一盘牛肉很快见底。他皱起眉头朝我微微一笑，缓缓放下筷子。

“两位，在下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一下。小二，请问哪里如厕？”

路过的小二放下一盆丸子汤，领着他走出大门。我循着他们的背影望去，只见刘悦竹跨过门槛走到街上，两个蒙面男人悄悄跟到他身后。

“姐姐，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你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嗯。”我朝她点点头，放下筷子。

厕所在一条小巷里，这里静悄悄的，许久不见人来。我在路口处盯着，远远望见那两个男人蹲在小巷口。过了半刻钟，他一步一步走出来。那两人立刻迎上去，左边靠墙那个抽出别在腰旁的弯刀。

“大户人家的管家就是不一样啊！出手这么大方！能分我们点？”

他愣了一眼，后撤几步。我蹲下身捡起一颗石子，按在腰胯旁停了片刻，接着噗一声挥出胳膊，正对持刀那人的后背展开手掌。石子从手心直直地飞出去。只听砰一声响，那人趔趄了几步，摔倒在地哀嚎不已。另一个睁大眼低下头望着他，随后搀着起他跑开了。

我拍了拍手走到他身前。

“不必谢我，状元爷呀！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他摇摇头，朝我一笑。

“姑娘见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书生。”

巷子里安静下来，片刻后我叹了声气。

“看见你就想起我爹了，一股腐儒气。”

“令尊……”

“罢了，不提也罢。”

我移开目光，转身迈开脚步。

回到酒桌旁，他弯下腰为我们倒茶。

“再次感谢姑娘救我，敢问两位欲去往何处？”

“扬州。”

“扬州？”

相视而望，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刘某也要前往扬州，如二位不嫌弃，可以和我结伴同行。我姨丈家就在那里，去了我可以带你们游玩一番，一切花销都包在刘某身上。”

“好啊好啊，多谢悦竹哥哥。”

话音刚落，苗苗放下筷子，两手竖在胸前拍得啪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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