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痕 第五章

雁过无痕 第五章 – 蔷薇后花园

山林里雾气弥漫，缕缕凉风时不时拂过脸庞，刺起满背的鸡皮疙瘩。翻过两个山坡，摆在眼前的是条覆满朽叶的小路，黢黑的烂叶子挂满密密麻麻的水珠。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二壮走在前面，我和莹莹紫鹃跟在他身后。每踩一步像陷进地毯，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四周回荡。不知不觉雾气渐浓，目光所及只能看到近处的几颗杨树。

二壮停下脚，回过头看我。

“大概就是这个方位，应该快到了。”

“谢了哥，我自己进去吧。”

我点点头，迈开腿绕过他身旁，紧接着手肘被他扯住。

“你自己？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去吧！”

我收回脚站在原地，扭头和他四目相对。他的手依旧拽着我胳膊，我叹了声气轻轻推开。

“哥，雾这么大，万一咱都迷里面怎么办？这是我的事，我不能拿你们冒险。”

话音刚落，他眉心拧出几道川字纹。

“不行！别开玩笑了！韩婶平日待我们不薄，她的事就是你的事！”

说完他抬起左臂，掌心向下搭住我肩膀，右手拍了拍胸脯。

“相信哥！不是客套。”

“就是！没事的雁子，你自己进去多危险，多个人多个照应。”

莹莹走过来拉起我的手。

“对啊，姐。”

说真的，我确实有点害怕。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以身犯险。山风悠扬，吹得鬓角的发丝翻飞起舞。我挣开莹莹的手，朝他们摇了摇头。

“快回去！你们谁要有闪失，我怎么跟你们父母交代？”

“不会的，别瞎想了，你要实在不放心，就让莹莹和紫鹃先回去，你哥我命硬。”

我斜着眼看他，长叹了声气沉下胸膛。

“快走！”

僵持许久，他们拗不过我，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我望着他们翻过来时的山坡，回身继续赶路。茫茫白雾笼罩四周，呼吸间鼻腔里满是水汽。走过两个拐角，身旁迎来一棵棵杨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顺着山坡的方向继续往上。土地里嵌着大大小小的石子，踩下去垫得脚疼。很快后背冒出一层细汗，湿搭搭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

希望能遇到那个仙女。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坡度变缓。眼前出现一片平地，身前的杨树足有碗口粗，排得挤挤挨挨。我迈出右腿，脚掌挨到枯叶的瞬间扑通一声陷进去。湿搭搭的烂叶淹过膝盖，每踩一步像陷进泥潭。我两手抱住树干，一点一点淌过这片地。脑袋晕眩不止，明明只走了十几米，却像过了几个时辰。幸好这块地不大，约摸走了两丈，身下的朽叶渐渐变浅。透过雾气，不远处隐约出现两个分岔的陡坡，不知道通往哪里。我扶着树干站到坡前，抬起小腿抖了两下。杨树没先前那么稠密，间隔几尺立在路旁。地面像被雨淋过，零零散散的腐叶铺在上面，几缕小草从周围探出头来。我挑了左边的山坡迈开腿，走了三步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嘿嘿嘿嘿嘿……”

我腿脚一软握住剑柄，拔出剑的同时转过身子。

剑身划过剑鞘的嗡鸣回荡了许久渐渐消失。山坡口站着个女人，她披头散发，一身深蓝色裙子一尘不染。

“你……你是谁？”

她没答话，两颗眼珠盯着我一眨不眨。

“说话啊，你别吓人。”

我刚说完，她嘴角提到颧骨笑出两排白牙。

相视许久，四周静悄悄的。

不对，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女人？她好干净，跟了我一路，我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发觉。我退后一步，两腿不住地发抖，差点摔到地上。

冷静，冷静。

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头顶，阵阵山风寒凉彻骨。

我望着她咽了口水。

“姑娘，你是谁？跟着我干什么？”

她依旧没开口。

脑袋又是一阵晕眩。我倒转剑柄向下使力，剑尖噗一声插进泥里，左掌按住胸骨深吸了口气。不多时没那么晕了，我抬起头望过去，山坡口一个人也没有。心脏顿时一阵狂跳，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这才发觉两只脚掌发麻不已。应该是太害怕了，眼睛模糊不清，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行，姨娘还在等我。想到这个，我手背抵住眼角擦掉泪花，回过身顺着山坡继续走。过了有半刻钟，坡度又变缓了。眼前还是片杨树林，地面没有一丝淤泥。我往前走了几米，周围的杨树逐渐稀疏，不远处是一大片空地，一颗小山样的巨石立在中央。

“嗷呜！”

我走到离石头三尺远的地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紧接着一声嚎叫突然从石头后传来。我退后几步，按住剑柄紧紧盯过去。一眨眼，一条白狐慢悠悠地绕过石头。它毛色雪白一尘不染，身子比狼还要大一圈。深紫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一条尾巴分成两束，在屁股后头高高翘起。

对视一眼，它埋下头抽了抽嘴角，大大小小的獠牙露在外面，眼睛依旧盯着我。

“嘶！”

阵阵低鸣在四周回响，弹指间一团碗口大的火球在它嘴前聚起，停留片刻呼啸一声直奔我胸口。

“哇！”

上一次见这种场景还是在梦里。我心脏在胸膛下打鼓，内力运到脚掌用力一跳，刹那间身子离地，一阵大风嘶吼着从头顶涌下。那火球没有转向，擦过我的脚掌直直地击中身后的树干。回头一看，只见树干处火星四溅，树皮被烧出一团黑灰。身体还在半空，我右手握紧剑柄，提起内力从手太阴肺经穿涌而过，凝在左手大拇指处停留片刻。双手一挥，双剑飞出两道弧线斜斜地冲向那白狐。它退后两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接着转身一跃。飞起的瞬间它前腿被气剑扫中，一道鲜血直流而下。

“嗷！”

我踮起脚尖，砰一声落到地上。四周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它一步一步绕过石头，两颗眼珠盯住我呲出一口獠牙，雪白的胡子起起伏伏。

“不好意思，这里是你的领地吗？”

我刚说完，它仰起头发出声嘶吼。转瞬间，它周围的雾气凝成几十根手指粗的冰晶，嘶溜嘶溜地朝我飞来。

看着挺唬人的，就是速度太慢。双剑还在半空盘旋，我屏住呼吸，翻转手掌将它们引到身前，同时又甩出十把气剑。一时间剑哮四起，震得耳畔嗡嗡作响。我提起内力引导它们飞舞，十多把长剑被编成渔网来回盘旋。气剑飞得太快，砰一声刺进土里。我稳住内力，使它们调转方向再引回来。眼前仿佛一块透明的薄布，脚下的土地颤抖不停。仅过了一瞬，冰晶碰撞气剑震出邦邦响声，紧接着哗啦啦地掉到地上。不及它反应，我引导气剑停下盘旋，十几把剑正对着它呼啸而去。白狐愣了一眼，转身往石头后跑。片刻间几把气剑掠过它的脊背，擦出几串血滴落到地上。

呜咽了几声，它渐渐停下叫喊，藏在石头后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小白你怎么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白裙的姑娘。她身材和我相近，短发齐肩，皮肤像白玉雕成的。

“这么漂亮~她不会就是那个仙女吧？”

她睁大眼睛望向石头后，皱起双眉甩开腿跑过去。白狐又开始呜咽了。

“谁干的！”

这声是她吼出来的，我被吓得一跳。空地周围藏在杨树枝杈里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到远处。

“那个……”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随后目光停到我这里。凉风似有似无，撩过垂在额前的发丝激起一阵痒意。她脸型很柔和，没有一丝瑕疵，我、莹莹、紫鹃都不如她。

“你是谁？”

“姑娘，我……”

没等我回答，她周围闪出丝丝电花，一头短发飘摇飞舞，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落。

“别别别，我没有……”

我退后几步站在那里。她翻转右手，掌心正对我，噗一声挥起胳膊，直到胸前稳稳停下，紧接着一颗蓝色闪电圆球从她掌心凝出，嘶嘶地直冲我肚子。我不敢硬接，浑身内力运到脚掌用力一跳，离开地面的刹那双腿颤麻不已。只见电球从我脚掌擦过，打中身后的一棵树。随后啪一声巨响，我回头望去，被击中的树干碎成木渣飞散一地，整棵树直悠悠地向后倒去。

转眼身子下落，我踮起脚落到地上。

她望着我面无表情，横起胳膊两手向下一按，脚下的土地顿时摇摆不停。片刻功夫，几十颗碗大的石头从土里冒出悬在半空。

真是奇了，这到底是法术还是武功。

她手背向外一摆，只听嗖嗖几声，这些石头直直地飞扑而来。

好厉害，这要是轻功不好不得砸成肉饼。

我运起内力，脑子里突然天旋地转，一颗石头砸中我的小肚子深陷进肉里。眼前顿时一黑，身子向后飞去。呼呼风声在耳畔回荡，接着脊背传来一阵剧痛，估计撞杨树上了。

“你到底是谁？”

“我……”

力道消停，我脸朝下摔到地上，两手按住地面久久撑不起胳膊。胸口泛起一阵恶心，我张开嘴正想说话，一团黏乎乎的东西涌过喉咙喷到地上，血腥味涌满鼻腔。

“对不起，我不知道它是你的狐狸，我是来求药的，我姨娘病倒……”

说完咳嗽了几声，眼睛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恍惚间我好像站在海滩前，任由浪花拍打我的身体，又好像掉进深不见底的洞窟。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醒。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静悄悄的，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

这是哪里？

腰弯起几寸上不去了，我这才发现双手被绑在两边的床角，紧接着小腹生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我咬住牙躺下去，差点哭出声来。

<< 雁过无痕 第四章雁过无痕 第六章 >>